几人相视沉默了一阵,安妮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僵持:“你们已经知道了?”
“菲尼克斯的火灾?是的,我们刚从那里回来。”伯爵大跨步走了进来,隆美尔也紧随其后。两人很不客气地直接在套间的会客区域的沙发上坐下了。
杜丽匆匆忙忙又点上了几支蜡烛,现在已经是需要壁炉取暖照明的季节了。
安妮拿着信,也在两位长辈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我和伯爵今日从曼彻斯特回来,受邀去工厂区看看,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隆美尔见伯爵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主动开了话头,“我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住、火烧的范围也在慢慢缩小。”
“可是你的衣服……”安妮皱了皱眉头,“烧焦了,你也参加救火了吗?受伤了吗?”
隆美尔抬起了手,拨弄着被烧焦的衣袖上焦褐色的卷边,毫不在意地说:“意外,只是个意外。”
“哼,火舌就在手边的枯枝上,他竟然都没发现。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他竟然是那个在曼彻斯特将工厂主们耍得团团转的、难伺候的荣格·隆美尔先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毛头小子!”费茨威廉伯爵冷哼道。
隆美尔耸了耸肩膀,也不争辩。他的视线从伯爵身上移开,和安妮四目相对,皱着鼻子。
“你也是从菲尼克斯那里回来的?我就不问你有没有事了,你现在看上去还不错。”
“怎么样?罪魁祸首找到了吗?”伯爵坐直了身体。
安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将今天在工厂区发生和经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隆美尔和伯爵在听到她和艾伦·爱杰顿一起去了工厂区,都露出了“万万没想到”的惊讶表情。安妮毫不忌讳自己和艾伦的关系,关于艾伦和布里奇沃特家族的恩怨纠葛,她觉得这两位不会比她知道的少。
“所以,布朗先生背叛了你,背叛了菲尼克斯?”伯爵的眼神变得凌厉。
“似乎是这样,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并不是最后的真相。”
“你不会想说,你觉得布朗先生有苦衷,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情?”隆美尔嗤笑,“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
“你不该怀疑我的‘心狠手辣’,倘若我是仁慈的人,那就该早早地回到庄园做一个待价而沽的贵族小姐,而不是在伦敦东奔西跑。”
“可我不得不说,你那些经营的手段太温和,这才让有心人敢铤而走险。”
“因为我把他们当做人。”安妮无言地摇了摇头。
如果在后世,她已经称得上无良老板了。可是在这个资本家和工厂主无限压榨工人的时代,她提供牢固的居所、稳定的收入和清晰的工时……对其他工厂主来说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
“你的仁慈会成为敌人刺向你的利器。瞧瞧,这就是布朗先生对你的回报!”伯爵低沉的声音难掩愤怒和讽刺。
安妮自嘲一笑。
“那位克卢布店长怎么说?”隆美尔问道。
安妮起身来到了书桌前,拿起来自克卢布店长的那封信:“我正要看。”
还是那个阴沉黑暗的旅馆房间,安妮身穿斗篷,坐在书桌后,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忽然,窗外传来了打斗的喧嚣,杜丽快步走到了窗前,皱着眉头看着楼下的动静。等声音逐渐减弱后,回头对书桌后的人说:“那个布朗想要挣扎逃走,已经被制服了。”
“哼,你猜他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里希特先生冷漠至极的声音在斗篷下响起。
杜丽不敢说话。她打开门来到了外面的套间,对沙发上的史密斯先生说:“来了。”史密斯先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向杜丽风度翩翩地微微鞠躬,然后站到了套间门后。
门背后喧哗的声音越来越近,杜丽和史密斯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到了里面的房间。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知道我叔叔是谁吗?要是让他知道了,你们一个一个都别想有好日子!”年轻人又嚣张、又惧怕地大声喊叫,“救命啊!绑架啦!杀人啦!”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旅馆现在已经清场了,所有的人都只听命于神秘的里希特先生。
没有人“好心”地去提醒他。
大门被猛地踢开,年轻人骂骂咧咧地被两个彪形大汉反锁着手腕提了进来,他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杂的酒气和香水味,衣冠不整,像是从哪个流莺的船上被扯下来的。
文质彬彬的精瘦绅士站在门内朝他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客套表情。年轻人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和厌恶,挣扎地更厉害了。
史密斯先生恍若未闻,和反缴着他的大汉们点了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下一秒,只听“咔”的一声,瞬间爆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和痛哭。年轻人瞪着自己的手臂,惊恐地发现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以一种奇怪扭曲的角度垂了下来。
等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背上。一口血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正要习惯性地咒骂,刚抬起头,却发现身后的门猛地一下子被合上了,眼前一片漆黑,唯有身后关上的门底下露出一丝丝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