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看了两秒,随后才快步跟上老师的步伐。
距离下课还有一些时间,程栀竟然如此希望时间稍微过得快一点,这样就可以让冬鸢少在那边站一会儿了。
程栀跟着出去,站在旁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什么表情。
这还是第一次被请家长。
她在心里想着,以后被请家长一定要让祁纪阳来,自己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冬鸢妈妈。”老师唤了一声,“今天叫你来呢,是因为打架这样的事情,你们家长还是必须要知道一下的。”
“好的。”程栀点头。
“冬鸢今天是跟班上一个男孩儿打架了,还打得挺凶的。”老师继续说着,“男生的家长我也叫过来了,估计等会儿到。”
“好的好的。”程栀说,“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啊?我家冬鸢…平时也不是那种孩子。”
老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嗯…所以老师您知道原因吗?”
“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了,刚才我问了冬鸢,她也不愿意说。”老师叹了口气,“所以叫您过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毕竟两个小孩子的争吵,我们也不能听一边的说辞。”
“据那个男生说,本来是没得冬鸢什么事,她突然就一巴掌给他打过去了。”老师摇了摇头,“但是我也知道冬鸢绝对不是这种蛮不讲理的孩子。”
“是的。”程栀说,“我觉得肯定是是有些缘由的吧?”
“嗯,那个男生我们安排在另外一个办公室受罚,现在也没让他们俩见面,怕又吵起来了,刚才都是我们老师把人分开的。”
程栀听着,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么听起来还挺严重的,竟然要老师来把人拉开。
程栀有些抱歉,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一定会好好地说说她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跟人打架还是不对的。
程栀想着,跟老师又聊了几句,男孩儿的家长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跟程栀来的时候不太一样,男孩的家长一来就有些趾高气扬的。
“怎么回事啊?”
“我家孩子怎么会在幼儿园被打了?”
那女人说话的时候还上下打量了程栀好几秒。
程栀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适,觉得不太舒服,但还是十分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祁冬鸢的……”
话都还没说完,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又传入了程栀的耳里。
“哦,就是你家孩子动的手吧?我听说还是个女孩儿啊?怎么有这么野的女孩子,你们家长怎么教的?”
程栀一下子噎住,感觉到一阵火气往上冒。
本来今天来的时候就有些不高兴,因为祁冬鸢惹事程栀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现在又被这样的人上来一阵怼。
程栀依旧十分有素质的笑了笑。
“你好,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定论,孩子打架一般来说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对吧,我们也要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再来下定论。”
“老师通知我们的也是说孩子打起来了,但也没有说是单方面的打与被打。”
那边的女人轻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看了程栀一眼。
“算了,反正我家宝贝一直很乖的,肯定不是我家孩子先动的手。”
程栀深呼吸了一口气,没让自己马上发火。
老师见状,赶紧开始打圆场:“杰杰妈妈,你也不要着急,我叫你们两位一起来肯定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不是在这边继续争吵。”
女人一声轻哼,“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老师这才把那个孩子也叫到跟祁冬鸢一个办公室去。
“好了,你们都休息一下吧。”老师说,“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跟妈妈好好说一下知道吗?不要说谎哦。”
老师一说,男生马上跑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嘴里还在抱怨着。
“终于可以休息了,累死我了。”
明明才五六岁的小孩儿,程栀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不同于年龄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刚刚念初中的时候班上那些自己觉得自己很帅的小混混。
一阵不适。
程栀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祁冬鸢,说:“好了,你看人家都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好不好?”
祁冬鸢咬了咬唇。
“不要。”
祁冬鸢的语气不太好,“我才不要跟他一起休息。”
男生听了以后,马上从凳子上跳下来。
声音也还是奶奶的小男孩子,但语气有些凶:“祁冬鸢!你说什么呢!”
祁冬鸢本来都是乖乖在罚站,听到那人一说话好像就马上火气上来了,她转头有些发狠地看着那人。
“刘子杰!”祁冬鸢也不甘示弱,“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我揍你不够用力啊!”
程栀厉声呵到:“冬鸢!”
刘子杰的妈妈这时候也坐不住了,说:“你看看你家孩子,这还不是你家孩子欺负我家子杰啊?真是什么素质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就是我家孩子被欺负了,你还在那儿跟我装什么,说肯定是两个孩子的问题。”
程栀没说话,只是呼吸开始变得紧了。
那女人还在继续说着,“行了吧,看看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我们家子杰的问题?”
程栀听到她说什么素质教出什么孩子这句话就来气,她什么素质?
自己的素质轮得到这种家长来修理吗?
但程栀觉得自己还是要在祁冬鸢面前做好榜样的,她抬手揉了揉祁冬鸢的头发,又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阵子。
“冬鸢,乖一点,不然等爸爸回来会批评你的哦。”程栀说,“你告诉妈妈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
祁冬鸢看着程栀,没过几秒,眼睛忽然就红了。
倔强的小姑娘都开始掉眼泪。
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但是祁冬鸢也没有像别的小姑娘那样子直接哭出声,咬着自己的嘴唇抽泣了一会儿。
刘子杰看到祁冬鸢哭了,竟然在旁边做起了鬼脸。
“略略略略略略,谁教你多管闲事!”
程栀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了好几下,她还是暂时没理那边的孩子,继续问祁冬鸢:“宝宝,跟妈妈说说好不好?”
“我们说好的哦,在幼儿园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跟爸爸妈妈说,有什么事情,爸爸妈妈也会保护你的。”
程栀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是自家小孩儿受了委屈。
她怎么舍得让祁冬鸢受委屈?
祁冬鸢缓了好一会儿。
“妈妈…”她这才往程栀怀里扑,“今天的确…是我先动手的…”
旁边的人听到这句,赶紧说:“听到没啊!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动手打人呢!还有你这家长也是的,你家孩子都自己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程栀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
她声音有些低,说了句:“闭嘴。”
听着让人有够烦的。
“冬鸢,妈妈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别人的,那你跟妈妈说,是为什么呢?”程栀问。
“是因为…刘子杰他…趁着大家午睡的时候去掀别的同学的裙子被我看到了…”
“什么?”程栀凝神。
“就是中午午睡,冬鸢睡不着就在床上发呆…他等老师走了以后就去欺负别的女孩子了。”
程栀知道祁冬鸢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刘子杰动手欺负谁了,而是另外的一种不礼貌的欺负。
程栀和祁纪阳虽然觉得有时候性别上的事情,比如喜欢什么之类的不能卡得那么死,但毕竟男孩儿和女孩儿的生理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这是祁纪阳和程栀从小就会教祁冬鸢的事情。
性别的区分和性教育,是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一步步去灌输的东西。
平时祁冬鸢和林钰默一起玩的时候,他们俩就会告诉祁冬鸢,女生的那些地方不能让人看不能让人碰,就算是爸爸也不可以的。
还有男孩子的那些地方,她也不能去碰的或者看的。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教育祁冬鸢的,祁冬鸢倒也是很乖,每次都乖乖听话。
大部分的家长在这个时候还不会教孩子这些东西,但程栀和祁纪阳看得很重,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说,就说不能“欺负”人。
老师听了以后也很诧异。
“冬鸢,真的是这样吗?”老师问,“你没有撒谎吧?”
“嗯。”祁冬鸢重重地点了下头,“我就是看到刘子杰在欺负别的女孩子,我就跟他说不能这样,一开始我真的没有说什么,就是跟他说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而已。”
祁冬鸢是不会撒谎的。
至少目前这么多年里,程栀从来没有见到过祁冬鸢撒谎,她在这方面还是很听话的。
不然按照他们家的家教,祁冬鸢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严重惩罚。
“然后呢?”程栀替她擦了下眼泪,“后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祁冬鸢说,“我跟他说了以后,他说,又不是在看我的…”
裙子掀开以后一定会看到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我多管闲事,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我就生气了。”祁冬鸢说着,都还有些愤愤然的。
祁冬鸢的性格一直都是很外向的,这一点像程栀,现在的祁冬鸢也跟程栀一样,是个孩子王,之前老师就说过,祁冬鸢在幼儿园的人气很高,男生女生都挺爱跟着祁冬鸢一起的。
她也很喜欢保护大家,有什么小虫子都不怕,其他小姑娘怕得跳起来,被吓哭的时候,祁冬鸢会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他们前面保护着他们。
一直以来都是很让人放心的小朋友。
“我就觉得我要保护她们嘛。”祁冬鸢说。
程栀定了定神,“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呢?”
祁冬鸢舔了舔唇,一下子没说话。
老师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自己解释道:“不好意思冬鸢妈妈,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对。”
如果真的是祁冬鸢说的那样,那小姑娘刚才被批评的时候可就太委屈了。
她们老师看到的时候,祁冬鸢就已经跟刘子杰打起来了,两个孩子脸上都挂了彩,她们也没先问,直接劈头盖脸的两个人都一顿批评。
估计祁冬鸢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做好事,却被这么说,一下子就觉得委屈了。
“哎!你这老师!”刘子杰的妈妈一下子情绪激动,“就听这小姑娘说就下定论了吗?我家孩子什么都还没说,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栀站起来,严肃地说:“反正学校也是有监控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查一下监控。”
…
监控一五一十地把刘子杰做的事情全部展现在了大家眼前。
程栀也开始生气。
这他妈什么家庭素质会养出这样的小畜生?
程栀看完监控以后开始态度越发强硬,她说:“好了,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家冬鸢做得没错,你家孩子这种情况,打一顿都算是轻的。”
“你什么意思!?”女人的声音依旧尖锐,“小孩子只是不懂事好奇心重而已,你们家孩子动手打人就很对吗?”
“替社会和其他的小姑娘教育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程栀当然也不是什么只讲理的人。
两人吵着吵着火药味愈发地重了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有这个意识,但是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家孩子先动手就是做的吗?”
“错的?错哪儿了?你家养出个这种小畜生还要怪我家孩子多管闲事?我倒是觉得我家孩子替天行道呢!”
也没有家长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家孩子是个小畜生。
刘子杰的妈妈听程栀这么一说,火气蹭蹭往上冲,两个人没吵上两句就动起手来。
程栀也来气,想到刚才祁冬鸢委屈掉眼泪的样子,还有刚才累积的那些火气,她下手很狠,没留什么余地。
办公室里,老师在劝架拉着人。
刘子杰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哭闹,祁冬鸢站在旁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亲妈。
…
一阵混乱以后。
警察局里,程栀被做着笔录。
“你说你这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孩子打架被请家长然后你还跟对方家长打起来了呢…”
程栀:……
我实在是太他妈生气了。
程栀还在警车上的时候就给祁纪阳打了个电话,比祁冬鸢还要委屈。
“……呜呜呜祁纪阳,你快来警察局接我。”
人在外地的祁纪阳:……。
“你等我一下。”
祁纪阳马上定了最近的航班,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最后天黑,程栀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祁纪阳也刚刚到,他跑得匆忙,喘着气,看着牵着祁冬鸢的程栀。
俩母女都十分不光荣地挂彩了。
祁纪阳看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无奈。
自己这是摊上了两个什么祖宗啊。
刚才在路上,就已经看了程栀给他说的情况。
祁纪阳这才慢慢走近,蹲下来,对祁冬鸢说:“要回家给冬鸢一个小红花。”
她没有错。
程栀轻哼了一声,“我家冬鸢就是最听话的,怎么可能惹这种事呢?肯定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我觉得非常好!”
祁纪阳又起身看着程栀,伸手拉着她。
两个人十指紧扣着。
“好了,来接程栀小朋友和祁冬鸢小朋友一起回家。”
祁冬鸢在另外一边牵着程栀,眉飞色舞地跟祁纪阳说:“爸爸!妈妈今天打架的时候真的好帅哦!!”
祁纪阳:……
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事情!
“以前妈妈还经常跟我说爸爸老是欺负她,那爸爸你打架是不是更帅?”
祁纪阳:“爸爸不打架的。”
祁冬鸢眼神里的光暗了一下,“啊,这样吗?”
祁纪阳:……
你在失望什么啊!
“可是会感觉爸爸打架肯定会超级帅的。”
祁纪阳顿了顿,随后说:“爸爸有超级帅的地方,下次让妈妈带你来看好吗?”
“好呀。”
程栀转头看着祁纪阳:“是什么?”
祁纪阳再次失语,怎么自己老婆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最帅了:)
今天跟人生气变傻了吗?
他说,“比赛。”
程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嗯,那确实挺帅的啊。”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
“…你今天回来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办?”程栀这才缓慢想起来,“我记得明天你们有一场广告拍摄的。”
“我明天早点走。”祁纪阳叹了口气,“把你们俩留在这边,真让人挺不放心的啊。”
程栀没说话。
但其实一直在想着这个。
f1的比赛,每年都在全世界各国到处飞,而且基本都在国外,国内只有一个车场。
这么几年里,好像祁纪阳越来越忙了。
有时候祁冬鸢出什么事,祁纪阳不能马上来,程栀有时候还是会心里有些小委屈的,毕竟在这种觉得脆弱的时刻,是希望自己的爱人也在身边。
程栀看着前面的夜色,一下子突然安静下来。
倒是祁冬鸢还蹦蹦跳跳的跟祁纪阳说话。
“爸爸!是不是以后冬鸢跟人打架了爸爸就会回来呀!”
祁纪阳无奈道:“说什么呢,怎么会。”
“别随便跟人打架,知道吗?”祁纪阳说,“平时爸爸不在,你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才行。”
“可是…可是冬鸢也很想每天都见到爸爸啊…”
小姑娘有些委屈,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
一时间陷入沉默。
三个人的情绪各异,都没有说话。
警察局外面很安静,没什么人,刘子杰那家人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之后要怎么样。
走了一段路,祁纪阳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
很突然的一句话,原本谁也没有在意,包括程栀,她没想到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就这样被吞没在夜色之中。
***
刘子杰没多久就转了学,不是自愿的。
宋倩知道这件事以后很生气,直接通知人让那家人转学,本来程栀和祁纪阳还是很低调的,没有说一定要享受什么特权。
但这家幼儿园,确实是他们家控股集团旗下的。
同一年。
blume选手在f1赛事里以碾压的成绩拿到了这一年的个人冠军。
从f3升级上来的天才赛车手,一开始在f1并不是那么顺利,但是他上来也没多少年,现在就已经拿到了冠军。
甚至是碾压的实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blume以后还会拿下很多国际大奖的时候,这一次,他拿到冠军,赛后的采访。
忽然进来了小女孩儿,跟祁纪阳长得七分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赛场上冷血无情“杀人”无形的blume温柔地抱着那个小姑娘。
很突然的,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blume突然宣布了退役。
“好了,所有的荣誉都已经拿到。”
“以后要回家带孩子了。”
…
“怎么样,爸爸没骗你吧,是不是有超级帅的时候?”
男人牵着小姑娘慢悠悠地走向另外一头,那边的女人端着相机,正对着他们那边。
“是!!爸爸真是太帅啦!!”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原来爸爸这么厉害呀!”
“嗯。”祁纪阳应了一声,“你妈妈更厉害。”
祁冬鸢点了点头,松开牵着祁纪阳的手,冲向程栀,往她的怀里扑。
“妈妈。”
“爸爸要跟我们一起回家了吗?”
程栀感觉自己喉间酸酸的。
很多年了,她有时候会想,祁纪阳是不是注定属于赛场,她不应该自私的。
但祁纪阳还是选择了她们。
程栀看着他,祁纪阳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跟当年走向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以说一点都没变。
他站在她面前,程栀抬头:“那些荣誉不要了吗?”
祁纪阳笑了。
“全部都拿到了,也算是很圆满。”祁纪阳说,“现在f1全年的个人总冠军也有了,所以…”
他伸手勾了勾程栀脖子上的项链,上面的小奖杯跟她的名字并排着。
是那年生日程栀他送给她的。
程栀一直都带着。
随后,祁纪阳听到程栀手上的手链响了响。
他说。
“其他的荣誉全部守住了,现在要回家去,守住我最后的荣誉。”
这一生,最高的荣誉,大概不是在这里。
而是在家里。
属于他的,程栀和祁冬鸢,才是祁纪阳这一生要守护到底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