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鸢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见她的目光确实没有刚刚那么涣散之后,傅斯年眼中的担忧散了些,温和道:“你的经纪人在门口,我送你出去吧。”
“谢谢傅老师。”
他又笑了笑,“如果不会喝酒的话,下次还是别喝那么多了。”
时鸢缓慢点了点头,脚下的高跟鞋鞋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整个人朝一侧歪倒。
一旁的傅斯年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臂:“小心。”
时鸢的醉意被这一下彻底吓醒了,她心有余悸地抓紧身边的扶手,与傅斯年拉开距离。
“抱歉傅老师。”
柔软细腻的触感忽然从手心处抽离,女人身上淡淡的馨香混杂着酒香,还残留在鼻翼间,让人心神旖旎。
傅斯年心神一晃,见她紧张不已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怪你。”
其实也不怪时鸢害怕,有了之前许瑾言那档子事在先,她实在不能不小心。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话,一道熟悉的冰冷视线落在身上。
时鸢一顿,像是有着什么感应一样,下意识抬头看去。
不远处,灯光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灯光朦胧,恍惚间,时鸢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或者是在做梦。
可都不是。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他好像瘦了些,眉眼更为深邃,本就凌厉的轮廓此刻更显锐利,浑身上下都是锋芒,仿佛稍微凑近一点,就会被他刺伤。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里面尽是漠然的冷意,黑得像深渊。
时鸢呼吸一窒。
他却只淡淡地撇了她那么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没有半点情绪地抬脚离开。
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傅斯年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唤道:“时鸢?”
时鸢骤然回神,慌乱道:“对不起傅老师,我得先走了。”
丢下这句,她就急忙追了上去。
可还是晚了。
等她追出门口时,早就看不见任何身影。
冷风呼啸着刮过,钻进她的单薄的领口里,冻得时鸢一个哆嗦,残存的酒意彻底消散了。
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
时鸢忽然觉得累极,她慢慢蹲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里。
冷风吹得她逐渐毫无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件温暖的外套忽然盖在她身上。
时鸢僵了下,猛然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脸担忧的蒋清。
她刚亮起的目光慢慢又暗了下去。
蒋清又紧张道:“时鸢姐?你怎么了?怎么连大衣都没穿?”
时鸢忍着腿上针扎一样的感觉,慢慢站起身。
她扯唇笑了下,若无其事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里,时鸢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浴室洗澡,洗掉了一身酒气。
刚从浴室出来,床头柜上的手机就亮起。
是洛清漪发来的消息。
洛清漪:我刚刚听说,裴忌最近这几天好像一直在国外,今天才回国。
洛清漪:好像是前几天的那件事,把裴家的那个裴董事长弄得很不高兴,给不少项目都找了点麻烦,逼得裴忌亲自过去处理。
洛清漪:裴家这些年来做事一直很低调,最近被推上风口浪尖之后,裴氏集团的股票好像有些下跌,应该是为这事。
看完洛清漪发来的这几条消息,时鸢呼吸紧了紧。
难怪,他看起来那么疲惫。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一次笼罩在心头,如藤蔓一样盘踞在心上,让她的心口一阵阵发沉。
她有些茫然无措地握着手机,怔然出神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接通电话,江遇白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时鸢?你现在有时间吗?”
江遇白叹了口气,语调半是戏谑半是认真:“裴忌现在在我旁边,你如果现在有空的话,方不方便过来一趟,不然我怕他今晚喝死在这儿。”
江遇白是一个小时之前到的。
刚进家门时,他差点没被地上的酒瓶子绊倒。
说是叫他来喝酒,等他到的时候,人早就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上次见裴忌喝酒喝得这么凶,好像还是刚认识裴忌那会儿。
那时候的裴忌,喝酒,飙车,甚至在拳场打拳,都是往死里的玩法,整个就是一不要命的疯子,阴晴不定,谁见了都想躲。
后来江遇白才知道,那是他病得最重的时候。
现在倒是好了些了,知道要命了。
只是还是会常常失控,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起来像火山喷发,就像现在这样。
但区别是,他现在只在自己身上发泄,发疯起来也只会折磨自己。
怎么也舍不得去碰那个让他失控的人。
也算是进步了。
江遇白把酒瓶子踢到旁边,随便找了个地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口:“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前几天明明是你公开说,人家是你未婚妻。好不容易硬气了一次,现在又开始往后退了?我听洛清漪说了,人家时鸢主动去找你,你干嘛不见人家。”
没人回答,房间里死寂一片,沙发上的人死气沉沉,像是睡着了。
江遇白简直没眼看他这副逃避现实的样子,起身拿手机到外面打电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十五分钟后。
时鸢站在玄关处时,人还有些恍惚。
原本她还以为江遇白在电话说的有些夸大其词,可当她走进玄关之后,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像是有酒罐子打翻了似的。
时鸢屏住呼吸,摸到沙发旁落地灯的开关打开。
“啪——”
柔和的光亮倾洒而出。
时鸢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酒瓶散落满地,数量多得惊人。
她慢慢绕开往里面走,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那道身影。
他身上穿得还是晚上她见到时穿的那套,白衬衫黑西裤,没系领带,扣子被解开,衬衫湿了一小处,像是被酒精浸润过,紧贴着纹理分明的胸膛。
他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眉头微皱着,薄唇紧抿,唇形薄而精致。
他连睡着都是皱着眉的。
时鸢弯下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下一秒,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
他安静地睁开眼看向她,漆黑的眸中比往常多了几分朦胧不清的醉意,却依旧深沉。
时鸢措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兵荒马乱。
她嗓音发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忌.....”
他低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回荡,时鸢的心跳乱了一拍。
她咬紧唇,犹豫了下,却还是轻声开口:“你是在躲着我吗?”
裴忌眸色一凝,冷冷道:“没有。”
“如果你是要说谢谢,现在就可以走了。”
时鸢怔了怔,感受到他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眼睫垂下,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她将要转身的这一秒,裴忌眼底压抑着的情绪彻底被撕碎了。
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扯住,时鸢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跌到他怀里。
时鸢错愕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眸中分辨出此刻的他究竟是醉着还是清醒着。
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的眼中只剩下偏执得可怕的情绪,以及被逼得泛红的眼尾。
“裴忌....你后悔了吗?如果你后悔了的话,我可以.....”
他的齿间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你在胡说什么。”
后悔,怎么可能。
明明是...求之不得。
时鸢的呼吸乱了:“那你....”
他忽然安静下来了。
灼热的气息充斥在耳畔,属于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薄凉的气息,一并将她包裹。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昏暗死寂的客厅里,裴忌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我害怕。”
时鸢一怔。
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喉结轻滚了下。
“害怕你讨厌未婚妻这个身份,害怕你说完一句谢谢之后,就要和我撇清关系。”
他的嗓音低得喑哑:“害怕你再丢掉我一次。”
时鸢呼吸一窒,心口忽然抽疼了下。
像是有无形的藤蔓,顺着她的心脏一点点盘踞而上,紧紧收缩,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艰难地开口:“裴忌....我没有...”
下一刻,没说出口的话被尽数堵在唇齿间。
裴忌低头,含住她的唇瓣。
冰凉濡湿的触感突然袭来,让时鸢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填满。
铺天盖地。
他的气息虽然逼人,可动作却是温柔的。
舌尖轻轻勾勒过她的唇线,不轻不重地舔舐着她的唇瓣,让她的心尖都跟着发颤。
时鸢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剩下她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还有他低沉而性感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