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睁开双眼的黎觉予, 和往常一样下意识去看手上的稿件,只不过今天专门挑最后那段,歌剧女主和作曲家的桃色暧昧剧情细细浏览。
幻境中没感受到的, 稿件又重新回顾一次。
不同的是——幻境中的黎觉予,冲着研究毕维斯的目的行动,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观察这位幻境外的男人。而换成文字后,女主像一个感情外放的天真女人,专门撩拨感性的人…
“唉, 黎觉予啊黎觉予…你怎么回事啊?”黎觉予无奈,将手稿放进包中。
拉开存放稿件的空格,她才发现——因为这段时间忙碌,一直没时间找渠道发表小说,不知不觉中居然积攒二三十张稿纸。
上头流利的法语字母像在控诉她“白白浪费金手指”一样。
该拿这些稿件怎么办?
对于二十世纪法兰西, 黎觉予了解不多,再加上巴尔克先生店铺没有三越百货人流量大,不会出现出版商或者杂志编辑随地走的情况…
不过,二十世纪初法兰西,不就是海明威出名的时间吗?
当年海明威是怎么成名来着?
黎觉予认真回想,总算从她快忘却的现代记忆中, 找到些许印象——1926年,海明威在好友的引荐下, 出版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 初获好评成功。 ①
这名好友似乎是跨国出版商, 海明威在花神咖啡馆偶遇并结识的…
1926年就是现在的2年后,海明威成名的套路, 似乎她黎觉予也能套用。
只不过问题是——她跟无业游民海明威不一样, 在香榭丽舍大街有份早九晚五的工作, 光呆在咖啡馆钓鱼,从效率上说…不太划算。
想到这,黎觉予抓起包就往楼下冲。
只不过她的目标不是大大小小的咖啡馆,而是——莎士比亚书店。
二十世纪初的莎士比亚书店,受到菲茨杰拉德、海明威、艾略特、乔伊斯等大名鼎鼎的人物关顾,成为作家在巴黎的文化聚点。许多有关巴黎的电影,都有莎士比亚书店的影子,以此作证书店对于巴黎文坛的重要性。②
但黎觉予过去,不是为了追星的。
书店位于左岸岸边,距离黎觉予家的路程,比香榭丽舍大街更近些。
没过几个地铁站,她就站在一扇挂有莎士比亚画像的店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书店所有装潢都由厚重的木头拼接而成,站在室内深深呼吸,还能闻到书籍印刷和木材混合的香味,令人愉悦。
可能是因为现在时间还早,店内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相当安静。黎觉予绕过几个书架,都没有找到顾客…更别说她要钓的鱼,那些杂志编辑、作品出版商了。
不过她倒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为了方便文人聚会和临时栖居,书架之间摆上床铺,床具看起来像羽毛一样柔软。
因为不赶着去上班,黎觉予尝试坐在这张床上,感觉还挺舒服的。
这时,一个欢快活泼的女声从二楼传来,问:“你是作家,还是读者?”
黎觉予应声抬头望去,发现楼梯边上站着一个浅褐色头发,穿着打扮像女学生的女人,,很瘦,所以站在那里好一会了,黎觉予都没有发现。
她连忙从床上站起来,却遭到女人的制止:“坐着聊天吧。那张床就是用来闲聊的。”
女人摇曳着裙摆,从二楼下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年轻的、帅气的作家,手拿稿件穿着西服,这个画面让黎觉予莫名想起了青靴夫人…看样子,他们刚刚应该在二楼谈论事务,被黎觉予打扰后,才被迫下楼的。
“抱歉突然造访,我之前在别的国家写过小说,勉强算是作者。我叫黎。”
“黎?第一次听说的作者名字呢。”女人说:“我叫毕奇。”
“…”如果不是反应够快,黎觉予差点当着对方面惊呼出声了。
不怪她反应那么大,毕竟面前可是莎士比亚书店女主人西尔维亚·毕奇,一个挖掘二十年代初经典文学作家的传奇人物,怎么能不让人紧张?
黎觉予赶紧站起来,没有忘记她学到的法兰西礼仪:“日安,女士。”
“看起来是个聪慧的小姑娘,不用介绍就知道我是谁了。”
毕奇如同她孩子气的打扮一样,说话中满满友善,少女短裙随着她来回走动的步伐翻动。
紧接着,她发挥自身友善特质,对黎觉予发出邀请:“既然也是作家,不如来阅览室内聊聊?说不定能有助于你的创作呢。”
“当然!”黎觉予赶忙跟上去。
四人相伴,走进了一楼最深处的房间,里面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了。
都是作家,而是大部分都是女作家。
直到现在,黎觉予才发现——原来不是书店没有人,而是她这个乡巴佬,没发现书店的正确打开方式,也就是莎士比亚书店的内部节目:文学鉴赏会和深夜读书会。
她赶紧找个地方入座,侧目想和作家打招呼,却发现对方眼皮子浮肿,底下一圈青色。
“别在意。”女人也不在乎自己糟糕的状态被发现:“这场深夜读书会开一晚上了,估计,早上就能出结果,你来的正是时候。”
“正在探讨的是什么内容?”
“毕奇小姐拿来一卷章节,说是无意间得来的,现在大家针对上头观点进行讨论。”
有善良的作者,给后来者黎觉予递来她们正在探讨的稿件。
比起看文字,黎觉予却先注意到房间氛围——这间小小的鉴赏室,宛如一个法兰西文坛缩影,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女性气息。
二十世纪的法兰西,是一个由女性为主导的国家,女人们都在写作,她们将足够真诚,任何男性无法理解的隐晦思想细致书写出来,这种创作不是卖弄风情,而是表达自我的方式。
而且这个国家,很愿意接纳这样的思想。
想到这,黎觉予像找到自己的归属地一样,暗捺激动。
周围人不知道她们间出了个乡巴佬,还在念读手上文稿:“上帝呀,女人全是傻子!学校男生对我“图谋不轨”未遂,我居然隐约感到自豪。我知道这很可耻,但内心深处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告诉自己: ‘巴黎也好,哪儿也好,女人太多了,为什么疯子偏偏看上我,说明我漂亮呗!’你瞧,我那么虚荣。我当然知道自己不难看,但这样一来我就更有信心了。③”
“青春气息洋溢的学校故事,不是吗?”读书者发表感想:“借少女身份,用文字嘲笑大人的虚伪腐朽。特别疯子傻子这段,不就是对成人社会交际花们和情人间的洞察吗?”
“所以你们认为,这是表达童心的作品吗?”毕奇小姐笑得迷离,不懂这是夸奖还是质疑。
反而是黎觉予,听到稿件片段后身躯一顿,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稿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