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己把自己的画皮扯下来, 然后露出了木头本体的傀儡，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昆文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回灵子虽然经常和傀儡们玩到一处, 在画皮鬼给他们贴皮肤的时候还在旁边围观过, 但毕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傀儡“动手”, 也是第一次看到傀儡扒皮，于是也摸摸转头，把脸埋到了七川的颈窝，并且用肉爪子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别问，问就是看着疼。
倒是凌元子对傀儡颇感兴趣。
他在飞虹门中担任长老, 但却并不分管任何门派事务，主业就只有钻研各种法器的制作和使用, 并且一直保持着研发热情, 乐此不疲。
这边让他在飞虹门中地位颇高, 哪怕性格暴躁，又直来直去, 却依然能活得自在，靠的就是这份技术。
如果说凌元子刚刚登入云清宗山门的时候, 带着的是一颗对于自我修复的上古门派的敬畏之心，以及想要把徒弟拎回去好好收拾的暴躁, 那么当他在瞧见傀儡后, 所有心思都消失无踪，留下的只有满满的兴趣。
于是凌元子迈步上前, 绕着名叫柳二的傀儡转了好几圈, 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制作的甚是精细, 脖子的关节都清晰可见, 不知是用什么作为驱动的？”
而七川早便听说过凌元子的厉害，这位在制器方面绝对是当代数一数二的大家，此刻见对方有心同自己交流，立刻走上前道：“用灵力加上符咒便可以了。”
“灵力来源是什么？”
“由我提供的，也在他身上绘制了可以调用天地灵气的法阵，左右柳二目前的主要任务便是日常巡视，以及颠大勺……我是说，帮着给宗门上下张罗后勤之事，所需要消耗的灵力并不大，这般便也够用。”
昆文此时大概也适应了柳二的造型，加上他亦是飞虹门中人，对这些自然兴趣浓厚，于是这会儿便凑上前问道：“为什么不用灵石？”
七川眨眨眼，面露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跟着风鸾一起飘在半空中的系统默默地说了句：【不用灵石，当然是因为贫穷啊，难道还能是因为不喜欢吗？】
不过凌元子却没等七川想要托词，便一本正经开口道：“此番不用灵石才是最好的选择。”
昆文和七川都用疑惑的眼光看过去。
然后就听凌元子道：“傀儡与许多法器一样，都是需要灵力支撑，但和寻常法器不同，傀儡往往有更大的活动空间，也不会时时跟在修士身边，也就没有办法在缺少灵石的时候得到及时更换。”
说完，他便走到了柳二面前，伸出手摁在了他的胸口处，果然感觉到了其中的阵法运转，以及淡淡的灵力痕迹。
这让凌元子的语气更为满意：“在傀儡内部刻入阵法之后，使用画皮作为遮盖，模糊掉阵法的痕迹，着实不错，虽然比用灵石要麻烦些，但却能够确保傀儡可以自给自足。”
昆文略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如此一来，就不用总是盯着给他换灵石了！”说到这里，他惊喜地看着七川问道，“道友可是如此想的？”
而单纯是因为贫穷才这么做的七川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般多的理由，他自己听完也觉得很是惊讶。
不过在昆文看过来时，七川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一脸认真地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这都被你们看穿了。”
昆文得意：“那是当然，我师尊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最厉害的。”
七川也配合的点头，同时努力记下凌元子刚刚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
而此时系统也有些恍然：【我明白了。】
风鸾便问：“哦？没想到你在法器方面还颇有一番见解。”
系统回道：【法器什么的我不太熟，但是他们说的逻辑我很懂。】
这不就是更换电池和自己发电的区别么！
而山门之内，有关于傀儡的讨论还在继续。
凌元子又绕了柳二两圈：“傀儡为何能言？”
七川用手比划了一下：“传音符和复制阵法，他并非能自己说话，而是鹦鹉学舌一般，将教给他的东西都自行记住，以后便有所应对。”
昆文惊讶：“这岂不是要有了灵识？”
七川笑道：“不会的，他并没有自己的判断，教什么才会什么。”
凌元子感慨道：“着实有趣，千百年来，对于傀儡的制作大多是为了钻研它的用途，各种各样的法术层出不穷，但却很少有人想过将不同的符咒法阵以及灵力全都混搭配合起来，创造出新的傀儡，你的想法给了我许多启发。”
七川只是笑，并没有把真实原因告诉他。
还不是因为自家宗门经费不足，加上冷玉随时可能返回千仞山庄，故而时间紧任务中，对于傀儡的各种试验方法都是在有限的几个傀儡身上实现，反倒让柳二在层层叠加之后出现了奇妙的结果。
怎么说呢……有时候贫穷确实是催人进步的原动力……
昆文则是凑过去细细打量傀儡的脸，好奇道：“这皮看着好真实啊，这木头骨架看着也很结实。”
七川略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透露画皮鬼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够心平气和的对待鬼怪，现在还不知道对面两人的脾性，万一戳破了画皮鬼的身份以后给她招来祸事便不好了。
于是七川就只是道：“我用的是柳木，柔韧性好，更换起来也能快些。”
而他刚说完，柳二就要配合主人，演示一下当场自我拆卸组装，竟是把手直接放到了脑袋上！
昆文急忙阻止了他：“懂了懂了，你冷静点！”
刚刚瞧见个隔空飞胳膊就已经够他受的，若是再来个当面拔脑袋，怕是晚上都要做噩梦。
柳二动作微顿，回头去看七川，待见到七川摆手，这才松懈了力气。
这期间，一人一傀儡都没有说话，但就是这样的交互让凌元子越发感兴趣。
明明没有灵识，但仅靠着学习模仿就能够做到这般程度吗？
凌元子便彻底忘了自己的来意，直接与七川站在一处，开始讨论起傀儡的制作方法。
而昆文跟在自家师尊身边日子就了，自然知道对方一碰到制器就耽入其中的脾气。
于是他只好凑上去，小声道：“那个，师尊，你瞧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尽快寻到师兄才好回去……”
话音未落，凌元子就疑惑反问：“回？谁说要回？要回你自己回，我和七川小友还有诸多事情要聊。”
昆文：……
不知道是谁非要亲自前来，还说要一刻都不耽搁，结果现在小友都叫上了。
别师兄没寻回，再把师尊也搭进来吧？
想到这里，昆文暗自发笑，想着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
而在远处瞧着的风鸾见他们兴致正高，并没有上前，而是传音给七川，让他好好照看，自己则是脚踏飞剑准备先去宗门大殿等待。
结果途径夔兽山洞时，她动作微顿，然后便御剑入了洞府。
此处正是哞哞之前为了从闭关之处离开偷偷掏出来的那个洞。
之前灵兽们不知此处用途，还在外面搭窝暂居，但在听闻里面是夔兽的住所之后，它们便立刻乖觉地让出地方。
风鸾再入这山洞时，外面已经是空空如也，连根兽毛都没留下。
她四处瞧了瞧，并没有急着进入通道，而是先将黄色符咒贴在了洞口周围，加强了保护，然后才迈步前往哞哞的石室。
刚一进去，便看到了石床上的被子下面鼓出来的一个大包。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估摸着这便是夔兽孵蛋现场了。
而画皮鬼正在旁边打坐。
看到风鸾进来，画皮鬼一惊，急忙要起身。
风鸾却轻声道：“你自坐着便是，莫要动了，免得吵到了它俩。”
画皮鬼这才面露忐忑地坐了回去。
风鸾将飞剑背到身后，走上前，侧身在床榻旁坐下，一边伸手放在锦被上探查情况一边传音问道：“十天前我出关时它就在睡，到了现在依然未醒，可是遇到了什么艰难？”
画皮鬼同样传音回道：“洛教主之前来瞧过，说是一切都好，只是东笙这些年来都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灵力浇灌，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胃口难免大了些，哞哞消耗大，这才总是睡着。”
“有危险吗？”
“洛教主说一切都好。”
而此时，风鸾也探查出夔兽和他的蛋都是格外康健的模样。
女修点点头，把手收回，但依然看着画皮鬼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画皮鬼犹豫片刻，还是老实回答：“我是鬼身，虽然也能修道，却不能像是人修或者是妖修那样直接吸收灵力，一定要经过他人转化才行，哞哞孵蛋的时候会有灵力运转，我便在这里照顾他，顺便也得些好处。”声音微顿，她小心地看着风鸾道，“少宗主，我是不是冒犯了？”
风鸾却不在意。
在她看来，万物皆有灵，一心向道并无错处，只要不走歪门便应当鼓励，于是便道：“你自行努力便是，想来哞哞也不会在意。”
画皮鬼松了口气，然后就笑道：“我也没闲着，之前许诺七川要给傀儡画几张皮肤，如今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说着，她就将旁边矮桌上摆着的画轴拿了过来，一一递给风鸾看。
而风鸾虽不懂的画作品鉴，可只一眼就看出这上面的个个都是美人。
而且全是写实风，摆出来足以以假乱真。
系统感慨：【她之前说的没错，在画美人图方面，她确实是颇有心得。】
风鸾则是数了数，发觉比七川拥有的傀儡数量还多，便问：“这多出来的几幅是做什么用的？”
画皮鬼面上一红，小声道：“我想要画来给自己换身皮肤的，正巧少宗主来了，要不我换上给少宗主瞧瞧？”
说着，就要把手往脑后伸。
这下可算知道刚刚柳二那熟练的动作是和谁学的了！
系统吓得连带飞剑都一哆嗦，风鸾则是直接抬起手，认真道：“稍微缓缓，下次一定。”
而就在这时，被子里面有了动静。
哞哞悠悠转醒，正迷糊着，但却是第一时间贴紧了肚皮下的蛋，查看着孩子的状况。
结果就发现上面残存着的是自家主人的灵力痕迹。
哞哞骤然清醒，许久未曾见到风鸾让它思念得紧，几乎是直接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就要往外面冲。
偏偏它个头原本就比蛋小，所谓孵蛋也就是趴在上面然后用灵力滋养，加上只有一条腿，必然是有些不稳当的。
这会儿用的力气太猛，又在蛋上滑了一下，竟是头朝下就要栽下床！
哞哞原本就为了孵化消耗不少力气，此刻竟是根本无法自救。
本以为要脸朝下拍在地上，结果下一秒就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