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原就眼神不济, 如今双目空洞，只能靠着自身灵力摸索视物，难免会有些偏差。
好在它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认错了。
清楚的感觉到天阴灯底下挂着的那个“皮球”上有自家主人的灵力波动, 文鱼急忙忙低下头, 龙脑袋都快贴在结界上了, 原本娇柔的声音里带了浓浓歉意：“主人，是我没看清楚，我不是故意的……”
裴玞并没有责怪。
毕竟是自家灵宠, 又因为成龙渡劫坏了眼，他心疼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因为一时误会而生气。
可是小裴玞的脸上还是有些郁闷, 低着头, 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皮上软乎乎的肉，他低声道：“我真的胖了吗？”
文鱼虽不知道为何自家主人变小了，可它依然很快回道：“不胖不胖，正合适。”
这话让裴玞觉得宽慰很多，脸上也终于重新有了笑意。
然后便听文鱼接着道：“如此圆润可爱，到水里也沉不下去，肯定能飘起来！”
裴玞：……
笑容渐渐消失。
不过此时的风鸾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一主一宠之间的交流，而是抬头望向了结界之外, 随后轻轻捏了捏指尖。
很快便感觉到了在文鱼四周围是有不少灵力波动的。
或强或弱，属性各不相同。
这让风鸾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在文鱼有些苦恼不知道如何哄主人开心的时候，红衣女修开口问道：“寒潭中除了你, 可还有其他生灵存在？”
文鱼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但是对上裴玞的视线, 它便顿住动作, 到底还是乖巧道：“之前与我一道逃出来的灵鱼都在这里生活。”
风鸾扫了一眼摆成一排的鱼缸, 略数了数便沉声道：“七师兄拢共养了不足二十条，为何现在却有这般多？”
文鱼晃了晃大脑袋，语气一派天真：“因为它们生娃娃了呀。”
……什么？
风鸾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不由得一愣。
文鱼却是声音不停：“除了我以外，它们都有孩子啦，然后孩子又有孩子，孩子的孩子又有孩子……然后就好多好多了！”
风鸾哑然，裴玞震惊。
倒是毕方十分平静：“这也正常，有些生灵选择修炼化龙，有些生灵选择繁衍生息，前前后后数百年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还未说完，它就噎住了。
只见神鸟看着结界之外的深蓝潭水，猛地瞪大了眼睛，洁白的喙微微张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风鸾见状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就瞧见了许多身影。
之前远远避开的鱼儿们正缓缓聚拢，它们大多格外小心翼翼，还会绕开文鱼。
不多时，便在结界外聚齐。
幽蓝光芒照亮了它们的模样，同样也照亮了毕方目瞪口呆的脸。
风鸾则是沉默良久，才看向裴玞问道：“师兄，你收灵宠，是按着什么标准来的？”
裴玞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切吓到，甚至都攥不稳天阴灯，直直的落到了风鸾早就甩上去的红绸之上。
然后他才愣愣回道：“我的灵宠，自然是灵力好，相貌佳……”
风鸾无奈：“你确定吗？”
说着，她重新看向了头顶结界。
只见那里聚集了不少鱼儿，每一条身上都带有灵力波动。
但是长相却是天差地别。
有些鳞片明艳，小巧玲珑。
还有些鱼尾飘洒如云，眼睛明亮圆润。
但更多的却是把“潦草”俩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边眼睛长头顶，那边鱼身三角形。
颜色也是突出一个出其不意，甚至有几条根本没有鳞片。
偏偏它们的声音格外好听，无论是谁，鱼嘴巴开合时都是或明艳或清脆的嗓音。
看到这一幕的系统有些愣：【这就是鱼界的参差吗？】
风鸾向来不会以貌取人，可是任谁突然看到一群前所未见的鱼脸以层出不穷的形态出现在眼前时，都难免会震惊。
可反应最激烈的竟是文鱼。
因着之前寒潭幽深，漆黑一片，无论眼睛坏没坏都是看不到彼此模样的，导致它们在寒潭中只靠着声音交流。
如今终于看到了，硬生生将文鱼给惊得一哆嗦。
分明已经化龙，胆子却小的很，几乎是本能的往自家主人那里缩，身子都圈在了一起，语气颤颤巍巍：“你们……你们是谁？”
鱼儿们并没有回答，而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显然，它们也没有料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里居然有条龙！
最终还是毕方最先回神，沉吟片刻，轻声道：“到底是过了数百年，会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裴玞依然愣愣的：“何解？”
毕方歪了歪头，语气认真：“潭底无光，便不需要鳞片有色彩变化，加上没有天敌，也就不用加强身体的流线型。”沉默片刻，“也有个简单说法。”
“什么？”
“左右彼此看不见，随便长长得了。”
裴玞：……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伸手附上了结界，安抚了一番文鱼，随后有开始宽慰其他鱼儿不要怕龙。
不知道是因为裴玞对灵鱼的天生吸引力，还是文鱼瞪眼的时候自带威压，很快鱼群就安静下来。
之前被裴玞饲养过的十数条灵鱼也纷纷上前，对着自家主人游来游去，看那个样子显然十分兴奋。
裴玞脸上也带了笑，看上去很是欢喜。
而文鱼并没有急着往上凑，虽然用灵力附着的双目只容得下裴玞，可看着裴玞盘着小短腿，托着小下巴，和鱼儿们聊天聊得神采奕奕，文鱼便压下了所有思绪。
它只是在旁边游了两圈，眼睛“盯”着瞧了一阵，然后就悄然游到了一旁，用娇柔声音对着风鸾道：“不知宗主如今可好呀？”
风鸾昂头看它道：“你见过他？”
文鱼笑了笑，露出了寒光凛凛的利牙，可声音依然柔媚：“千年前，老宗主曾来过此处，放下了个灵器便离开了，我隐约能感知到那上面的灵气波动，只是后来寒潭有变，我和其他鱼儿冲出结界，那灵器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宗主了。”
风鸾闻言，却没有回答。
因为她根本不知自家父亲曾来过寒潭，也不知道他留下了什么。
不过风鸾能听得出来，这文鱼是个聪明的，此番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灵器之事。
于是她竖起双指道了声谢，随后便对毕方道：“我去父亲那里瞧瞧。”
毕方则是看了看裴玞：“可要和他同去？”
风鸾回道：“师兄难得和灵宠见面，便不扰他了。”
毕方点头，随后就和风鸾一道悄然出了门。
而走廊上原本昏暗的屋顶，此时也呈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石壁之上尽是潭水，抬头就能看到波光粼粼。
结界所散发出来的幽蓝在水纹的波动中投射下了或明或暗的光亮，让原本毫无装饰的石壁走廊陡然变得瑰丽。
漫步其中，竟让毕方都有些恍惚。
它昂头瞧瞧，又朝着四周围望去，随后感慨：“刚刚我还觉得此处石室修建的过于粗陋，到处都是大片石板，显得寡淡，可如今看来，此番才是最恰当的模样。”
在水纹的配合下，单单靠着结界的光亮就已经如梦似幻，任何雕刻都显得多余。
而风鸾向来醉心修炼，从未注意到这些。
此时她脚步微顿，向前望去，目光渐渐变得明亮，随后缓缓开口：“这大抵是无心插柳，我宗的前辈们多半也没想过会获得如此效果。”
毕方好奇：“你是如何知道？”
风鸾认真道：“有钱就要拿来养剑，雕刻花纹岂不是浪费了？”
毕方：……好吧。
而此时，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处石室门前。
这里看上去和其他石室并无不同，不过风鸾清楚记得此处便是自家父亲修炼之所。
她定定地站在门前，瞧着金币石门，没有立刻动作。
系统便问：【你能打开吗？】
风鸾回道：“寻常时候，一门只对一人，若非本人同时，外人必须要破坏整个结界方能入内。”
【那宿主又为什么要来呀？】
“我父既然选择将物件留在此处，而不是放在洞府内，就证明不是留给自己的，既如此，或许就是等着能有人发现。”
说罢，风鸾伸出手，轻而又轻的放在门上，根本没有力气。
但下一秒，石门缓缓打开。
毕方率先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和风鸾那间屋子里一般无二的布置。
一样的空旷，一样的铁链。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一方壁桌，上面似乎摆着东西。
风鸾也发现此处，便快步走向了壁桌，看清楚了桌上物件。
一卷轴，一罗盘，还有一封信。
风鸾先行展开了画轴，发现是一副山水画。
画风飘逸，虚虚实实，却是风鸾并未见过的风景。
于是她看了两眼便放在一旁，转而拿起书信。
手掌拂过，确定没有任何灵力附着后便准备打开信封。
许是因为她习惯用纸鹤或者是传音作为通信方式，鲜少写信，加上这是父亲之物，她不忍心损坏，故而动作小心到有些笨拙。
最后还是毕方凑过来，用喙一划便利落的开了信封，随后就礼貌转头，没有往前凑。
飞剑突然抖了抖。
风鸾虽心系父亲书信，可还是关切的偏过头，用额头轻碰背后剑柄，心里问道：“怎么了？”
然后便听系统用分外得意的声音说道：【我家宿主就是有牌面，拆信都用神鸟。】
风鸾一愣，然后原本紧张的思绪陡然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