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城外, 在夜色里没有走多久,停在郾城边界的一片林子里,因着虞媗身体不适, 暂且歇在那儿。
快入夏了, 夜晚不算太冷, 奴仆们生火简单做了些吃的。
萧复坐在车板上, 和高仲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饼, 啃一口,喝一口酒。
高仲问他,“主子想过去哪儿吗?”
兰陵是不能回去的,萧复是萧家弃子,在兰陵根本活不下去。
“去幽州吧,”幽州是梁国故土,那里在北地,人烟稀少, 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高仲连灌几口酒,“那咱们做什么生意?”
萧复冲他笑,“有钱,什么生意都能做。”
高仲微怔,随即郑重嗯声,“主子, 我会捕鱼, 我们还可以卖鱼。”
萧复拍拍他肩膀, “等我雇些佣工, 你教他们捕鱼, 回头就可以坐收钱了。”
高仲一听, 当即畅想了起来,“不仅捕鱼,还可以从各地进货到幽州贩卖。”
萧复抿嘴浅笑,“其实如今的年头,粮食是最重要的。”
高仲一下会意,“那就进粮食来卖!”
萧复对他眨眨眼,“各地粮食都紧缺,粮食价高,我听说幽州多的是荒地,要是咱们买下荒地,自己来种,不比买来的好?”
既然到了幽州,他和虞媗想过太平的日子,最好不要再和外界接触,自给自足更好,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他不愁吃不起饭。
高仲立时干劲十足,“主子,我给您做管家,我也会种地!”
他原先就是富户家的仆役,曾经被分到乡下做苦活,什么耕地种菜之类的都做过,可惜后来天下大乱,那户人家逃难去了,哪还能管到他,他流浪了很久,饥一顿饱一顿,终于在郾城碰到萧复。
他总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萧复连连点头,笑道,“去睡觉,养足了精神,才能干活。”
高仲便连忙进了帐篷睡下。
悠儿端来饭菜,萧复拎着进马车里,马车狭窄,虞媗坐久了屁股疼,萧复便想办法将板凳并一起,勉强搭了个小榻,她躺着会舒服很多。
萧复将饭菜摆在小桌几上,单手扶着虞媗起来,她有点起热,身子还难受,靠着萧复细声道,“幽州很远吗?”
萧复喂她喝粥,夹了些肉丝看她吃下去,“有点点远,咱们有马车,大概十来天就能到。”
虞媗乖乖让他喂食,那碗粥见底,她也饱了,萧复又倒了点水叫她喝下去,看她打嗝才罢手。
虞媗慢吞吞坐起来,抱着腿瞧他麻利的收拾碗筷,拿出去交给了悠儿,等他再回车里,虞媗问道,“你以前去过幽州?”
萧复放下车帘,将车门关上,给她盖了点薄毯,和她一起肩并肩靠在车壁上,“去过一次,是和父亲一起去的。”
虞媗好奇的看着他。
“母亲是梁国后裔,在大雍是逃犯,我父亲冒着风险纳她,也只是图梁国的那点钱财,我母亲不是傻子,萧家亏空那么大,她把钱全部填进去,我父亲都不会感激她,母亲只将带来的嫁妆给了父亲,但是父亲不满足,他逼问了母亲很久,母亲透露了点风头,只说在幽州,其他的任父亲再问都不说,父亲以为我知道,便带我去了一次。”
“结果无功而返,还在半路遭了劫匪,差点死在路上。”
所以萧渊林恨他和母亲。
他脸色阴沉,虞媗拉住他的手道,“我们到了幽州,你父亲肯定不知道,等我们过上了好日子,让你父亲后悔莫及。”
萧复露出一丝滑稽的笑,“让他后悔有什么意思,我要给他结个仇家。”
虞媗不太懂,“哪个仇家?”萧复摸摸她,“快睡,不早了。”
虞媗这会儿睡不着,她白天睡了一天,正精神,忙凑他跟前道,“我们到了幽州种地,我是不是可以当地主婆?”
她听过地主婆,是以前照顾她的嬷嬷说的,嬷嬷说,乡下的地主婆特别有钱,过的比一般富贵人家还好,吃香的喝辣的,可能城里许多人都比不上。
萧复没忍住笑,“你想当地主婆?”
虞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种地……”
嬷嬷说地主婆都很厉害,穿金戴银,还能下地干活,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她好像什么都不会干,只会吃饭。
“我好没用。”
萧复捏捏她的手心,笑声从胸腔里发出,“让你当地主婆,你不用种地,你就坐家里吃,我把你养胖胖的。”
虞媗不太愿意,“你胖你的,我要瘦。”
他们大雍还是以瘦为美,小娘子身姿如柳才会好看。
虞媗是公主出身,格外在乎自己的样貌,自是见不得自己胖。
萧复托着她脸蛋端量,这细眉水眸,柔柔弱弱的样子,漂亮归漂亮,就是看着不太结实,动不动就生病。
他故意吓唬她,“要我说,就让你下地,给你练练身子,那田地里的农妇惯来健康,就你天天生病。”
虞媗没见过农妇,她的眼眸水汪汪,扒拉着他的手指道,“我生病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她说着还撅唇,一副都是他的错的模样。
萧复看着就心柔,眸色发沉,垂头凑她唇边亲了一下,她果然缩了缩,旋即一脸羞红的钻他身前,小小的抱怨他,“你这么坏。”
她成婚以后,头发都梳成了髻,是个娇俏的小妇人,萧复单臂揽着她,挑着她下颌慢慢吻,昨夜的快乐在他脑海里复现,他有些意犹未尽,想再疼疼她,可是她的身体受不住,他身为她的丈夫,不能太过混蛋。
他猛地和她唇分开,她柔柔靠在他肩膀上,眸子还瞅着他,仿佛能滴水。
萧复心有意动,但还是舍不得碰她,小心放她躺倒,拉开车门欲下车。
“……萧复。”
他听到她细细嗓音,回头瞅她,只见她卧在被子里,眼睛里像是生了勾子,雾蒙蒙的望着他,偏那唇水润浮红,很是娇艳。
萧复忍了忍,嘟哝一句,“乖乖睡觉,我在外面守着你。”
也不管她听没听见,纵身跳地上,急忙拍拍脸,抱着手臂靠在车前,警惕的盯着周遭。
虞媗有些生气,轻轻哼他,“假正经。”
她将被子一拉,在榻上踢了两脚,就闭着眼睡过去了。
——
萧复在外面守了半夜,远处有火光窜动,他急忙叫仆从灭掉火,又叫高仲起床。
他是这么告诉高仲的,“薛丰年大概死到临头跟许昌明挑明了,许昌明带兵追了过来,咱们一起走不掉,你带几人驾一辆马车往兰陵去。”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高仲,“你想办法将这信送回萧家,我父亲看到信定勃然大怒,这群人到了幽州定有去无回。”
高仲领命,带两个随从独自赶车离开。
原处的火苗在慢慢往这边靠,萧复看着他们追向高仲,高仲的马车又快又急,那些人都是跑的,被那辆马车丢的远远还不放弃,一直跟在后面奔向兰陵。
萧复吐了一口浊气,快速上了马车,拿出火折子吹燃,就见虞媗醒了,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张大着眼望他,眼底尽是胆怯。
萧复坐过去将她抱怀里,哄道,“阿媗别怕,有我在谁都不敢伤你。”
虞媗嗯了一下,任他抱起自己到桌几旁,他从下面的柜子里摸出笔墨纸砚,虞媗很自觉的给他砚墨,萧复就提笔在纸上书写。
这回他写出来的字和上次不同,苍劲有力,其中带着一股桀骜。
虞媗本能感觉,这才是他的字迹。
她看着他写完,他把信拿给虞媗看,那封信是萧复的口吻写给萧渊林,通篇写的是自己在郾城忍辱负重,终于成功挑拨了许昌明和他的部下司军参事,郾城一乱,他父亲想兼并郾城指日可待。
虞媗惊讶道,“你给高仲的信里写了什么?”
萧复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过是给我父亲传了个假消息,告诉他,我母亲留下来的财富,都被我送给了许昌明。”
他要他们狗咬狗,最好打得鱼死网破,即使去了幽州,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将信叠好,掀开车帘递给一个随从道,“你悄悄潜入郾城,把这信给守城侍卫,送过去就自行回家吧,好好过自己日子,别再出来当奴仆了。”
他自兜里摸出一小包银子扔给随从,随从热泪盈眶,跪地上给他行了一个跪拜礼,随即抹掉眼泪,转身沿着官道回郾城。
“他们真的会信吗?”
虞媗有点担忧,这种把戏一次两次,总不可能次次都上当。
萧复托着她坐回被窝,先跟外面的车夫道,“启程吧。”
车夫便驾着马车前行,剩余的几名随从跟着他们直接往幽州走。
马车里,萧复和虞媗靠在一起,他喃喃道,“会信的,许昌明野心勃勃,我父亲也贪得无厌,许昌明要权要兵,我父亲要钱财,这些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只要触及底线,他们只会暴怒厮杀。”
就像野兽争夺食物和地盘,哪怕那只是一丁点,他们都不会退步。
虞媗抬着头瞅他,“你也是这样吗?”
萧复低眸和她对视,灿然一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比他们更凶狠残忍。”
虞媗微发颤,下一瞬他将她拥紧,在她耳边轻笑,“有了阿媗,那些东西都成了肮脏污秽,我只想跟阿媗在一起一辈子,我当地主,阿媗当我的地主婆。”的给他砚墨,萧复就提笔在纸上书写。
这回他写出来的字和上次不同,苍劲有力,其中带着一股桀骜。
虞媗本能感觉,这才是他的字迹。
她看着他写完,他把信拿给虞媗看,那封信是萧复的口吻写给萧渊林,通篇写的是自己在郾城忍辱负重,终于成功挑拨了许昌明和他的部下司军参事,郾城一乱,他父亲想兼并郾城指日可待。
虞媗惊讶道,“你给高仲的信里写了什么?”
萧复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过是给我父亲传了个假消息,告诉他,我母亲留下来的财富,都被我送给了许昌明。”
他要他们狗咬狗,最好打得鱼死网破,即使去了幽州,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将信叠好,掀开车帘递给一个随从道,“你悄悄潜入郾城,把这信给守城侍卫,送过去就自行回家吧,好好过自己日子,别再出来当奴仆了。”
他自兜里摸出一小包银子扔给随从,随从热泪盈眶,跪地上给他行了一个跪拜礼,随即抹掉眼泪,转身沿着官道回郾城。
“他们真的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