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偏爱(2 / 2)

    在这个思路下,她耐心观察搜索,终于在唐九渊徒手掰断瘦子的一条胳膊时,捕捉到上方一道稍纵即逝的细微声响。

    二楼,体力不支的傀儡师吐出一口黑血,指间套着一根根无形丝线,长期的血液不循环,令手指发青发黑。

    ……应该来的。

    这个时间点刚刚好,祁越的体力有所消耗,已经开始使用异能。

    他们应该过来收网才对。

    为什么还不来?

    随着赵武四肢俱断,肚子剖开一道长线,腥臭的五脏六腑化脓涌出。

    男人不堪重负地吐出第二口血。

    这时,后脑勺压上了什么东西。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对上黑洞洞的枪口,聚焦到枪后那张脸庞。

    是那个女人。

    那个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脆皮废材。

    刚才底下又黑又乱,他集中心神围困祁越还来不及,就没有关注她。根本不知道该死的影随,为什么失手,究竟跑哪去了,怎么会让她跑到这里来!

    “让你的同伴停手。”她说。

    他为她的天真呵呵一声,手指弹钢琴一般富有节奏性地起伏。底下赵武、胖子那两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奇迹般地重新组合到一起,畸怪又丑陋,不知第多少次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傀儡有一个好处,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俗称拉仇恨。只要他不停止操控,这场战斗就不可能结束!

    看来怀柔政策走不通,麻烦。

    林秋葵手里这枪还是第三次倒计时那晚,杨竹园给的,一共四发子弹。

    当晚用一发,刚刚用掉一发。

    还剩两颗。

    手腕转动,枪口下移。

    砰砰两下,子弹击穿大腿侧边,傀儡师扑通跪地,身体陡然泛起斑斓光彩。后背皮肤好似烧开的泥浆,翻滚沸腾,冷不丁捅出一只腐烂的手。

    “我,我——呃——”

    脸颊扭曲抽动,他大大地张开嘴,喉咙里伸长出一根完整的胳膊,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硬生生将口腔爆满,唇缝撕裂。

    接着轮到眼眶,耳朵,全身每一处有缝可钻的洞眼,每一个毛孔,大大小小的手指破肤而出,如绒毛般细碎漂浮。

    “异能透支的下场。”系统通报任务进度:“81/89”

    一楼房屋外,摆脱让人移不开眼又弄不死的傀儡,唐九渊双手夹着飞镖一甩,鹰翅者仓皇掉落,化为原形,抱着胳膊低声呻i吟。

    控沙者慌了神,一时没留意,被硕大的狗头一口包住,牙齿咬一咬,吞进肚子里。

    影随者在听到第二声枪声时便察觉不妙,转身想跑。

    谁知夏东深那个叛徒,手电筒光一打,不偏不倚落到这边。

    他压根来不及跑,身后一道衣料摩擦的声音,一个人破空跳下。

    他被践踏得直往前扑倒,整张脸狠狠撞上一块裂石,血肉模糊。

    战斗到此为止。

    接下来到胜利者的游戏时间。

    祁越单手抓住影随者的头,从地上拽起来,离空掐着脖子,一个左拳打得他歪过脸去,牙齿尽碎;

    一刀戳穿肩肋,看着他痛苦抽搐,刀尖一点一点地拔,快要完全拔出来的时候,又残忍地一口气插i回去。

    不止如此。

    他说到做到地挑起一小块胸膛皮,整只手钻进去揉一揉搅一搅。

    再掏出来时,不知道拽了什么脏器出来,随意丢到地上,换一个石头塞进去。

    “噗。”影随者无法忍受地吐血,意识恍惚。

    “不是,叫你,别动,我的东西么?”

    祁越不打算停手,一个巴掌连一个巴掌扇着脸,说话顿一下就打一下。

    他鲜少用这种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动作。

    这次肉眼可见地发火。

    不是那种为着饼干为着萝卜的火,也不是被埋伏偷袭。

    具体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不太清楚,说不清的。

    反正就是生气了。

    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整个人冒着一股黑气,不准任何人阻拦他找东西发泄。

    他找一个麻袋,把半死不活的影随者套起来,袋口捆得死死的,像以前的人打老鼠一样左右摔了几下,喊唐九渊过来踢球。

    唐九渊也不抗拒,没意识有什么不对劲,过去他们经常玩这种游戏,只不过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当过‘球’,训诫所里没人能让他们当而已。

    两人玩了一会儿,离便利店比较远,夏冬深老早移开手电筒。

    一个麻袋在空中抛来抛去,踹来踹去,滚来滚去。等林秋葵发现祁越追人追得没影、唐九渊也半天没回来,找到‘球场’边上时,那颗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好肉。

    祁越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打赢的人有资格处理猎物。

    以前他没有这样做,是他不想,但只要他想,当然他就可以做。

    合情合理。

    理直气壮。

    谁让他们那么废物。

    他啧一声,只嫌弃这家伙不耐踢,没两下就死了,没意思。

    好在还剩一个。

    被拴树边的鹰翅者察觉目光,吓得脸色惨白。

    “贺哥救我,贺哥快救我,救救我……”他闭眼小声呢喃着。

    “贺闻泽。”林秋葵在他面前蹲下:“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他没有来?”

    是啊,为什么?

    明明说好的,他们打祁越那伙人个措手不及,控住场,然后贺哥再过来接手。

    为什么贺哥没来?

    为什么不来?

    “被抛弃了吧。”

    “你们打不过祁越和唐九渊,包括那个姓贺的,加上所有人都打不过。所以他选择及时止损,舍弃你们几个,自己跑了。”

    “这样说起来……你们四个应该不是他身边最强的?他还有别的心腹?”

    林秋葵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说法。

    一句句话如刀插进鹰翅者的心口。

    “贺哥不会的!你懂什么?贺哥是我们的大哥,纪爸死了之后就是他照顾我们!他说过我们就是一家人,他不会的,不会的……”

    语气坚定,声音却不禁变弱。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敬爱的贺哥没有来。

    “做个交易?”林秋葵说:“告诉我,贺闻泽在哪里,他和另外四个人有什么能力,你至少不用死得太惨。”

    “你想让我出卖贺哥!想都别想!我死也不会卖他!”

    男人又激动起来,意图咬舌自尽。

    然而两根手指自上而下地捏住下颌,一下就暴力地卸了他下巴。

    祁越立在绝对的阴影里,衣服脏了,头发乱的,又有血的味道,浓得让人生理性作呕。

    “我的。”他说。

    他的猎物,他的手下败将,他的玩具。

    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动。

    林秋葵抬头望见他的眼睛,眼皮懒散地半搭拉着,瞳孔里栖息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一种动物般桀骜不驯,不近人情绝不认主的锐利锋芒。

    像一把开了刃淋了的刀

    一只尝过血腥的老虎。

    到了这时候,你想贸然地改变他,把他放回刀鞘里,教他放弃荤腥去食素菜,没有那么容易。

    哪有那么容易。

    假如真有那么容易,祁越就不该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早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训诫所被群狼撕成碎片。

    对视持续不到两秒,林秋葵站起来,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保安大爷一瘸一拐赶到现场。

    “这是咋了,人呢?那个年纪轻些的人呢?”他拔高声调,声音下压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惊慌。

    祁越不说话。

    “小九,你说,人呢?”

    唐九渊指着脚边的袋子。

    大爷撒开夏冬深的搀扶,连走带跑地过去,拆开一看,一对苍老浑浊的眼珠颤动。

    “祁越!你又犯这毛病是不是?又不听话是不是?所长怎么给你说的,啊,他是怎么说的!”

    “还有你,你个不争气的,跟你说了多少回别听他的别听他的,哪天祁越要你找个楼跳下去,你是不是跟着跳啊?”

    他气得浑身哆嗦,颤巍巍地拿拐杖打唐九渊。

    唐九渊是不知挣扎的。

    他不太懂好跟坏,对跟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只隐约明白保安之前对他笑,摸他的头,给他不长虫的东西吃。

    现在却像‘纪爸爸’一样打他。

    他有点茫然,几缕长发黏连脸颊,被一块很大的血迹冻粘。

    那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命!

    可他懂什么啊?

    连挨打都不晓得躲!

    想到这点,大爷心软不忍心打他了,气势汹汹地去找罪魁祸首,打祁越。

    谁知祁越比唐九渊有主意。

    比他叛逆,比他糟糕恶劣,比他不讨人喜欢还浑身是刺。

    他才不会乖乖站着让一个老头大,不耐烦地躲了几下,干脆抓住拐杖甩到一边。

    “你,你,都是你……”大爷站不稳,气得话也说不顺,又老又无力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

    “就你给带的,就你爱做坏事!所里就没谁比你更坏,难怪除掉小九,没一个肯待见你!好事从来没惦记人家,干这种事倒好,一次没拉下。人小九欠你什么了?所长欠你什么了?教你这么多年,好话说尽了,该教训也教训,到底有什么东西进了你的脑子?你到底还想干些什么?!”

    “教不好的东西!还不如别回来!”

    人是一种好简单受情绪支配的动物。

    情绪满载了,就口无遮拦,行为过激。

    同是照看数年的小伙子,一个乖,一个不乖,一个安静,一个不安静,日子长了难免有些偏心的。

    保安偏爱唐九渊

    所长偏爱唐九渊。

    就算从同一个训诫所出来,同为杀人凶手,大家也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偏爱唐九渊。

    因为祁越不值得。

    他是一个比唐九渊深太多黑太多的无底深渊,源源不断的阳光与照顾填进去,全部被吞没,全部都没影。与其把时间精力花在他身上,与其爱他,还不如爱小九。

    至少小九还会给你一点回应,给你一点微弱的成就感。

    你看,唐九渊好歹有爸妈起的小名妮妮,所长赋予的昵称小九。

    祁越就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爸妈没有期盼过他,世上压根没人看好他。

    这是所里人人都清楚的偏袒,某种内心倾向,秘而不宣,心照不宣。

    今天有人一时冲动说了出来,说完就后悔,伤人的真相却再也收不回来。

    “不想死就滚开。”

    祁越面无表情,刀锋对准战利品脱臼的下巴。

    他决定把这家伙从头到尾割开,五脏六腑挖出来,老鼠蜘蛛填进去。

    然后他就走了。

    不跟这群烦人的废物浪费时间。

    大爷大口大口喘着气,懊恼恼火相交织,一把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拼命搭到林秋葵胳膊上。

    “闺女,快……”

    快拦着他。

    快制止他。

    不要再让他做这种事。

    不要把祁越脑子里那只残暴的怪物放出来。

    老人神色哀戚,是真的担忧害怕,也是真的无能为力,把所有希望寄托到林秋葵身上。

    他以为祁越会听她的话。

    他还不理解她们至今能相处平和的真正原因。

    手臂被攥得很紧,微疼。

    林秋葵喊了一声:“祁越。”

    这时祁越的刀已切入皮肤,侧脸微偏,眉眼处漫着一片阴郁的黑,神色陌生得仿佛看待敌人。

    那一刻,好像有很多种选择握在林秋葵的手中。

    有很多种话语分别指向不同的结局。

    最终她是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饿了。”

    “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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