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回来了？”

    见到虞家父母的瞬间, 申贺颂笑容立刻收敛。

    特别是感受到虞珂手心的抽离，这种握不住幸福的感觉，让他表情更糟糕了。

    原本申贺颂就是薄情寡义的性格, 见到虞夫人无视, 见到虞父点点头，就是打招呼了。现在为爱出走户口本后，连爸妈都不叫了，直接用一句陌生的“你们”代替。

    可虞珂不一样, 她的家庭是完整的, 而且很向往这种亲情。

    见到两人后，她立刻就朝他们奔过去, 脸上笑意灿烂如初阳：“你们怎么回来了？”

    “你爸爸想你了。”

    虞夫人同样笑着回应女儿，语气温柔，只有偶尔落在申贺颂身上的目光是冰冷的。

    虞夫人原名黄丹丹, 是港城珠宝大亨独生女, 出身矜贵, 最是看不上申贺颂的亲生母亲, 认定对方就是一个娱乐圈戏子，恼怒这么下等的职业, 竟然能压在她头上当“姐姐”。

    连带着和申影后长相酷似的申贺颂，也一并不喜欢起来。

    所以当她在法国，听女佣说虞珂被申贺颂欺负后, 气不打一处来, 当晚就吹起了枕边风，哄得虞父连夜赶回港城, 确认虞家现在的情况。

    黄女士摸着虞珂的头发, 漂亮的眼眸上上下下检查, 想看看有没有哪一处受伤。

    当然，再怎么担心女儿，讨厌申贺颂，她也不至于无脑问出“哥哥有没有欺负你”这种话。

    而是让话头拐了个弯，问：“我们不在家的时间里，你和哥哥相处得好吗？”

    虞珂点点头。

    表示相处得挺好的。

    毕竟都已经负距离了，还能不好吗？

    可是她的点头没能换来母亲的安心，反而让黄女士更担心起这段时间女儿的遭遇了。

    黄女士柔弱的目光朝身边一扫，虞父立刻会意，轻咳出声，将话头接过来瞄准申贺颂：“听说你把妹妹房间，搬到主楼来了。”

    说是询问，更像是领导下属之间的质问吧。

    “是的。”

    申贺颂同样报以冷漠。

    虞父点点头，“搬到主楼来也好，虞珂身体娇弱，住的近也方便大家照顾她。”顿了顿，他又隐晦点拨了两句：“不少人在你妈跟前告状，说你没有好好对待妹妹，我不管是真是假，但消息能传到我们耳边，终归是你的不对。”

    申贺颂是虞家独子，众望所归的继承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精英包袱。

    连传闻流出这种不受人力控制的事情，都会成为父亲指责他的矛头。

    申贺颂习惯了，一句“明白。”结束了这个话题。

    随后，大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申贺颂从头到尾只说了四个字，也没人问过他近况，默默站在一旁低眉垂眸的样子，莫名有些可怜。

    虞珂一边笑着跟母亲说话，一边留意着申贺颂这边的情况。

    不知道他非亲生还好，只会觉得男主真冷面绝情。现在知道他从小到大牢记身世秘密，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根浮萍，没有家的外人后…就，挺可怜的。

    虞珂眼瞳闪过一丝不忍。

    原来商战文男主并不是天生冷心冷肺，而是童年遭遇、家人的影响，让他成为这样的人。

    天知道，他在床上多火热啊！一点都不冷，那玩意烫到吓人。

    几人聊天并没能持续多久——虞家父母乘坐凌晨航班回国，见到虞珂确认她的安全后，困乏就浮现上来，相携着回卧室休息去了。

    虞珂和申贺颂肩并肩，目送父母回去。

    等到主卧室门啪得关上，他们两人才相视一眼，重新牵起手来，往属于他们的房间走去。一路上，申贺颂都没有说话。

    虞珂摇摇他的手，问：“你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羡慕我有爸妈的话，没关系噢，我可以当你妈。”当男主妈妈，可比当情人带劲。

    申贺颂：“…”

    这小女孩的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小家伙，玩挺大。“

    申贺颂用空余的手刮了一下虞珂鼻子。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下次见到他们，不甩开我的手就好了。”

    **

    林霄亦和经纪人肩并肩走在圣玛丽亚医院里，今天是他们三月一度的复查，必须得慎重。主治医生的房间充斥消毒水的涩味，随便闻上一口，都有种内脏被净化的感觉。

    他们抵达不久，医生推门而入，扬起一角白大褂。

    “最近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林霄亦乖巧回答。

    经纪人觉得这样一直失忆下去算什么事啊，好几个专题采访和综艺访谈都被迫推掉了，很影响艺人的事业。他连忙出声询问医生：“这都三个月了，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是很奇怪。”医生看着报告也疑惑了。

    按理说林霄亦的伤势恢复那么快，脑震荡带来的失忆后遗症，不应该持续那么久才对。医生多嘴问了一句：“你和你女朋友有坚持重复过去的行为吗？”

    “林霄亦没有女朋友。”

    “有的，一直在坚持。”

    林霄亦和经纪人的话同时脱口而出…

    害呀，这就曝光了？

    虽然想象过公司知道他恋爱后的震怒，现在的林霄亦依旧不敢对上隔壁经纪人的眼睛，感觉会被目光当场杀死。

    偏偏医生还要追问：“你们都重复了什么行为了？”

    林霄亦硬着头发回复：“约会、亲嘴、拥抱、见面、她还来我家玩了…”

    话还没说完，向来沉稳的经纪人已经吓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呵斥：“林霄亦！”

    “好啊你这小子，你是忘记过去不是忘记规矩，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胆子肥了？说吧，什么时候交往的对象，是失忆后这段期间…”

    顿了顿，他又疑惑：“你这小子，不会被骗了吧。”

    “什么被骗了？”林霄亦没反应过来。

    “日剧中不是经常有这样的片段吗，某某痴女因为喜欢高不可攀的帅哥，就把他弄瞎，明明是加害者，却假装自己是照顾他的好心人，成功上位变爱人…”

    不得不说，经纪人越说，越贴近事实了。

    就连一直专心工作充耳不闻的医生，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霄亦无奈，赶紧打断这什么日剧不日剧，“不是不是！你说的都是电视剧都是假的，我们…我们失忆前就在一起了。”

    “你确定？”经纪人的面上表情，逐渐从震怒转向迷茫，“可是…你压根没有交往啊。”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不是说没说的问题，你的手机和通讯账号被公司监管，家里和出行都有小报尾随，而且今年上半年你多火，我们车后头一天能跟三十多辆黑车…”

    经纪人发来灵魂拷问：“你确认在这么公开且危险的情况下，你还能谈恋爱？”

    林霄亦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医生已经敲好药单和今天的诊断结果，将它们吱呀吱呀地打印出来，递交给两人。他语重心长地给予林霄亦最后一击：“如果你们一直在重复过去的行为，却没想起任何记忆，那就证明这些行为，并不是你所印象深刻的，又或者是你根本没做过的。”

    “很多家属都会出现这样的记忆偏差，认为她们所做的，肯定是病人印象深刻的…”

    后面说教的内容，林霄亦已经听不清了。

    原以为十分简单的复查面诊，却产生了许多许多的疑惑，它们都滞留在林霄亦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怀疑起这段经历来。

    后脑勺，正在隐隐作痛。

    经纪人去缴费和拿药，林霄亦踉跄着步伐走下去，想去保姆车上独自呆一会。

    在下楼的时候，他和一个中年大妈擦肩而过，差点被撞翻了。

    好在人没事，就是头有点痛。

    林霄亦上了车，关紧门窗，安静了大约10分钟。忽然，车辆颤动，从里面被人启动了——林霄亦决定去找虞珂，他现在急需女友的安慰。

    **

    刚刚被林霄亦差点撞翻的中年大妈，揉揉肩膀酸涩的部位，嘴上一直不干不净地骂——是宋母，今天腿伤完全，可以拄拐出院了。

    她走到缴费处，询问护士这张黄色的单子是什么东西，她看不懂字。

    麦克风的声音失真传出：“这是缴费单，阿姨，您还需要缴两千一百块。”

    “什么两千一百块！”宋母突然暴起，把缴费处护士和周围排队的病人极其家属都吓到了，“你不要因为我不识字，就想骗我钱！”

    经纪人刚好站在宋母隔壁，在沉思艺人恋爱公关的问题，人差点被宋母一嗓子喊没了。

    他跟着大伙往单子上看一眼，无语回复：“人护士怎么会骗你，这上面就是两千一。”

    吃瓜群众也不嫌热闹大：“莫不是想要逃费吧。”

    宋母抢回缴费单，面色阴沉地抓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怎么会！我儿子都缴清费用了。”

    缴费处的麦克风又传出来，这次不是年轻护士了，而是一把沉稳、听起来就很权威不好欺负的中年女员工，说：“总花费三万六，其中有三万四已经缴清了，这是多余的费用。”

    老护士隔着玻璃，警惕打量着外头像有躁狂症一样的女病人。

    她记得这个女人，先前有两位女佣打扮的姑娘来替她缴费，掏的的是冠有虞家标志的卡，一次性付清三万四。如果不是因为先前病款付得爽快，又有虞家作保障，医院是绝对不会让这种病人先治病后付款的，收回概率不大。

    像这种没有良心的社会底层，惯会欺善，是医院欠款的高危人群。

    好在这位阿姨没有当场当场耍赖，而是掏出一部旧手机，说要给儿子打电话。队伍后面的人说可以到旁边打电话，他们先付款，都被阿姨给推搡回去了。

    “我先排队的，你凭什么插队？”硬是要霸着这个柜台。

    宋母在耍赖方面很有自己的原则。

    电话嘟嘟响，许久才终于接通了。

    老式手机话筒里，传来一句连其他人都能听到的“喂？”语气非常冷漠。

    这特么是什么儿子，打电话连妈都不叫，那这个狂躁症大妈不得气死？

    就在群众以为宋母又要暴起的时候，她忽然变了一个态度和语气，变得十分宠溺又亲切，“佳宝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噢，你现在在忙啊？”

    “就是妈妈这个医药费——啊没事没事，那你忙吧。”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两千一呢？怎么不提两千一的事情啊！

    这一通十秒的电话下来，吃瓜群众看宋母的眼神都不太对了，怎么又暴躁又柔情的。

    一个中年大妈，居然还这么双标？

    宋母当然知道周围人都在看她笑话，以至于后续继续摁电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忧郁——她本来想喊宋佳宝过来，给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涨一点见识，没想到刚提到钱的事情，佳宝就不耐烦挂断电话了。

    …儿子一定在忙。

    他多优秀啊，多善良啊，那么快挂电话肯定是因为她打扰到他了。

    宋母迅速就给宋佳宝找好了借口，准备屈尊降贵地联系宋闻，让他过来交钱——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血缘的白眼狼，前些日子还会装模做样过来照顾她，后面两个星期直接消失，都没再出现过了。

    搞得所有人都在骂她好臭，尿盆好臭，还要动手动脚说要打她。

    无奈，宋母只能拖着伤腿，自己去倒尿盆。

    一边倒一边骂宋闻。

    她拨通宋闻的电话，准备了一大箩筐责备他的话，呼之欲出，却没想到电话一直没人接，说是什么转移到来电提醒功能…

    一直打，一直都是这个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