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吧。”

    收起赤扁蛇的赵如眉拽住斯洛棋的手臂, 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大致猜到了情况但还是问了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乐曲。”

    斯洛棋揉了揉自己磕到地面的臂膀，青年手里举着的明亮烛火极大驱散了危险感，回忆起自己单独寻找咖啡却被袭击的经历, 有些后怕说：“他一定是因为乐曲心生嫉妒, 所以才动了杀心。”

    “你会防身术？”

    赵如眉刚才听到的动静不小, 但斯洛棋这表现, 明显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嗯……”

    斯洛棋点了点头, 也没隐瞒这个：“体术是必修课，但他提前熄灭了烛火，且战斗经验更丰富，我不是对手。之前厨房里的蜡烛也忽然被熄灭了, 我怀疑就是他干的。他之所以没杀人, 估计是见到厨房里人太多了。”

    对于充当了赤扁蛇口粮，还顺便背了个锅的那位偷袭者, 赵如眉并未在这上面纠结，而是干脆地转移话题说：“你找到咖啡了吗？”

    “没有……我去厨房里看了，那里并没有咖啡，咖啡应该是放在其它房间里。”斯洛棋环顾周围说。

    “你以前没在这座城堡里走动过？”

    赵如眉端着烛台，打量这个小客厅的三个房门，挑了其中一个走在前面带路问。

    “我有来城堡做过客, 不过只是在客厅与花园走动，其它地方并未踏足过。”斯洛棋如实回答说, “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你是位守礼的绅士，这次参加舞会的路上, 你那边还顺利吗？”赵如眉状似闲聊说。

    “很顺利, 我黄昏时候就抵达了。不过其他人比我更快, 有些下午就已经赶来了城堡。”斯洛棋回忆说，这毕竟是才发生不久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本来参加舞会的二十四人作为力度很大的竞争关系，别说正常交谈，不在背地里使绊子就已经不错了。斯洛棋从未想过害谁，唯一的一次正面竞争，也是他真的创作出了适合黛丝小姐气质的新曲子。

    他没将京曼当作朋友，竞争起来自然毫无压力。但眼下他却被京曼救了性命，回想起之前的作为，斯洛棋心底越发尴尬恨不得赶紧还了这次的救命恩情。

    “你有去过蔷薇城堡的二楼或是三楼吗？”赵如眉又问。

    “没有，如果是为了欣赏蔷薇，其实站在城堡外面看更漂亮。可惜蔷薇不知道为什么凋零了，黛丝小姐一定非常伤心，她很喜欢城堡里的蔷薇，听说她从小就学着打理照顾蔷薇。”

    斯洛棋注意到攀爬在墙壁与天花板上的干枯蔷薇枝条，眼底带着遗憾说：“如果蔷薇还活着就好了，每次看到这些长着叶与打着花苞的蔷薇，我的灵感就格外充沛。”

    “我来参加舞会时，注意到城堡外面的蔷薇长得很茂盛。”

    悄无声息就套到了想要的情报，赵如眉继续下套说：“不知道黛丝小姐有没有修剪它们的枝条与根系，听说蔷薇根系生长很快。长期不打理，有可能会把屋子地面弄坏，导致没办法居住。”

    “这应该不会吧？”斯洛棋回想自己印象里的蔷薇城堡，“我记得蔷薇城堡的蔷薇是栽种在外面的，它们只是枝条比较旺盛，根系应该……”

    说到这，斯洛棋连带着步伐都停了下来。

    赵如眉走在前面带路的动作也是一停，她手里端着烛台，偏头看向面露思索的青年。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斯洛棋忽然推翻了自己的观点。

    想到舞会大厅里把大门都挤占了的干枯蔷薇枝条，他点头说：“蔷薇枝条破坏了一部分建筑，这是城堡主人纵容的结果。但如果一直不加以管理与约束，像大厅里的那些枝条恣意生长，城堡或许没办法再居住了。”

    “不过目前来看，蔷薇除了在大厅里破坏有点严重，其它地方的状态还好……”

    斯洛棋抬头打量着这个房间干枯的蔷薇枝条，跟城堡大厅比起来，这几十根攀爬在墙壁与天花板上，并未损坏建筑的枝条，实在是小儿科。

    [这下石锤了，这些客人包括黛丝的记忆明显是停在了舞会这一夜，但凡他去看了一楼都说不出这种话。]

    [问题是他们记忆之所以停留在舞会，究竟是他们的时间被禁止了而蔷薇还在生长，还是说蔷薇被污染后，短短几个小时里忽然暴涨？导致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大弹幕：[不可能是突然暴涨，别忘了主播们进副本的时候，大厅已经是那样了。而那时黛丝刚宣布舞会正式开始，所以蔷薇绝不可能在舞会进行中疯长。且在舞会进行的这短短几个小时，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前被客人扯坏的蔷薇枝条只是伤口愈合，并没有疯长回来。]

    大弹幕：[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黛丝跟客人们的时间跟蔷薇的时间流速不同，还有个小细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听到主播提起蔷薇疯长影响建筑，这个乐师一开始的表现是认为不可能，但他很快自己改口。这就表明在他的认知里，现在的别墅跟他记忆里的别墅有偏差。]

    大弹幕：[蔷薇城堡秘密可真不少，我觉得这个乐师应该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大弹幕：[主要是包括黛丝在内，所有人都置身于舞会当中，这就导致情报只能通过客观线索与触发式搜集，不过这也正是解密副本的乐趣所在啊！目前价值最高的应该还是挚爱牌的否决，会带来了什么。雅卢丁明知主播暗算了自己，居然还能隐忍不发坦然受死就很微妙。]

    在观众热议期间，赵如眉从斯洛棋这里已经可以确认所有参与舞会的npc，其认知里时间遭到了混淆。他们觉得自己前几个小时，或许还在赶来舞会的路上。

    但实际上的时间流速，可能离他们参加舞会的那一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黛丝？蔷薇？亦或者隐藏在客人里的魔法师？

    “好像有人在前面。”

    斯洛棋沉默着跟随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了其他客人的声音。他三步并做两步穿过房门一看，只见有个房间亮起了微弱的烛光，顿时激动起来，“京曼，快过来！”

    “那里面可能是咖啡间。”

    赵如眉看了眼房间，又望向斯洛棋轻松说：“你之前说的报答，还作数吗？”

    “作数，当然作数！”

    斯洛棋郑重点头说：“这是我向你承诺过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无偿帮你。”

    “我目前没有需要你报答的。”

    得到斯洛棋的重申承诺，赵如眉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目的，而是领着他进入亮着光的咖啡间，此刻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已经聚集了超过12位客人。

    除了春日樱四人组外，还有8位npc客人。其中4位npc客人正在就一袋咖啡粉的分配而争执不休，但见到进来的赵如眉与斯洛棋，这4位客人忽然默契地选择站在同一战线。

    他们不争了，且带着这一袋咖啡粉占据了另一个角落。

    “咖啡粉已经没了，你们只剩咖啡豆，在那下面的储物柜里。”长筱正在等水热，她用视线指了个方向语气不咸不淡说。

    对于这正常的情敌反应，斯洛棋适应良好，赵如眉也没说什么，而是把烛台摆在桌上，看向斯洛棋问：“你咖啡手艺如何？”

    “这并不是我擅长的方向。”

    斯洛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泡出来的成品，只是能喝的程度。”

    虽然他很喜欢黛丝小姐，但有关于咖啡味道的真爱考验，实事求是地说，他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但好不好喝是其次，心意总是要表达的。

    不然他也不会赶来参加舞会。

    这些话斯洛棋没有明说，不过从他积极从橱柜里拿出装在罐子里的黑褐色咖啡豆就可见一斑。

    “咖啡豆要打碎才能泡咖啡……”

    斯洛棋环顾咖啡间，正找粉碎机，赵如眉已经拎了个十几斤重的手工磨粉器过来，随意说：“没有粉碎机，只有这个，只能手磨了。”

    “你去准备热水，我来磨粉。”赵如眉接过这个工作说，“这样更快。”

    “好。”

    斯洛棋连忙答应，找了个容器去排队接热水。

    “斯洛棋，你没事吧？”

    看着默契配合跟朋友似的两人，有npc客人忍不住问。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如同为战士的哈吉跟伯希翰，这两人关系走得近点，也不奇怪。但斯洛棋估摸着1个小时前才从京曼手里截胡了表现机会，眼下这两人不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算了，居然还配合起来了？！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我差点有事。”

    斯洛棋手里提这个大杯子，想到被偷袭的经历，沉下心警醒在场客人说：“有些人为了得到黛丝小姐的爱意，甚至不惜亲手铲除其他的竞争对手，你们最好小心点吧。”

    “谁啊胆子这么大？”

    斯洛棋这话顿时把几位贵族客人吓了一跳，他环顾在场其他人，不禁在心里点数。

    除了已经确认死亡的路朗德、科莱南、雅卢丁外，还有好几个客人不见踪影，难道他们此刻正偷偷藏在暗处，找机会朝他们下手？！

    斯洛棋把之前那个偷袭自己的客人名字说了，之前他们都不太关心其他竞争对手去向，现在明摆着有人搞偷袭，他们顿时相互打量起来。

    而对于没有赶来的客人，他们头一次生出了探究兴趣，认为那些人说不准已经被杀死在了某个角落。

    牧童正是在众人议论的时候，踏进的咖啡间。对于他的出现，npc客人们的失望大于安心。

    注意到这些人的态度，斯洛棋忍不住皱眉。

    在死亡没有与他擦肩的时候，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但现在发现大部分客人其实更希望其他竞争对手去死，斯洛棋心底有些不好受。

    “柯希，没有咖啡粉了，只有咖啡豆。要粉末的话，等我磨出来。”赵如眉忽然熟稔地与牧童打招呼。

    对于京曼的态度，在场客人并不意外，两人之前就一块去了拿烛台。但不意外归不意外，这两人居然没有死一个，且关系还变好了，这让一些独行的客人心中生出了些许危机感。

    他们有些过于亲密了，如果他们打算合作独占黛丝小姐，那独行的自己会很危险。一时间，咖啡间里的客人没有再说话。但却通过彼此的眼神，默默开始了抱团。

    斯洛棋接到热水后，赵如眉这边的咖啡豆也磨得差不多了。

    三个人的份量绰绰有余。

    “首先是咖啡粉，然后是糖，牛乳。”斯洛棋为京曼与柯希介绍说，“想要调制出好喝的咖啡，需要掌控好这个比例。”

    “这些是什么？”

    牧童根据队友的眼神指示，搬了一堆配料过来问，“要往里面加这些东西吗？”

    “我看看……”

    贵族不知道这些配料非常合理，斯洛棋一个一个端到自己鼻翼附近轻嗅。

    在牧童吸引斯洛棋注意时，赵如眉抬眸看向春日樱四人组，其中木西山注意到目光。她从衣服里拿出备用的蜡烛点上跟已经燃烧了2/3的短蜡烛调换，同时拿起短蜡烛走到门口，表示防止其他客人过来而不知道。

    对于这个举动几位贵族客人那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啊。

    “我帮你拿一点。”作为传教士的木西山很符合自己这个身份说。

    两人手里端着短蜡烛，先后走出咖啡间。在客人看不见的视野盲区里，赵如眉声音很轻说：“进度如何？”

    “伯希翰的好感度刷上去了，但把握只有七成。他愿意帮不少忙，但涉及黛丝的帮忙意愿非常挣扎。”木西山压低声音回答。

    “你们往后压一压，我这边有个合适人选，先让他上。”赵如眉说。

    “行。”

    木西山干脆利落答应。

    两人的交谈只有短短5s，摆完7根短蜡烛把整个小客厅照亮，又先后回到咖啡间。

    “有手感了吗？”赵如眉问斯洛棋。

    “这是我刚泡出来的，你要尝尝吗？”斯洛棋把黑不黑白不白的小杯咖啡递到青年面前说。

    赵如眉接过抿了口，在斯洛棋期待目光中，很认真地说：“还可以，风味很独特，也许会是黛丝小姐喜欢的味道。”

    “真的吗？！”斯洛棋满脸高兴。

    “柯希你的呢？”

    赵如眉看向牧童问。

    牧童一听，不知道队友要传递什么隐晦情报，他把自己刚泡的整杯都递给了她。

    赵如眉同样抿了口，面露思索却没有做出评价。斯洛棋本来还好奇柯希泡的咖啡跟自己谁的好，没想到青年一声不吭，他也不好意思太有胜负欲地追问。

    赵如眉自己很随意地撒了点咖啡粉、糖，用热水冲泡，在炮制过程中，她把模具烤箱拿出来，随手摆在了一侧，把制作咖啡的材料放了进去。

    随便用了个借口把斯洛棋支开，牧童很有眼色地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赵如眉端他咖啡的动作，而随着咖啡摆进烤箱里，赵如眉用灵能封住声音传播，让模具烤箱用现有食材调整一下斯洛棋这杯咖啡的味道。

    她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协助斯洛棋拿到挚爱牌。而之前之所以表扬咖啡味道独特，拉高他的期待与自信，则是为了让他在真的拿到挚爱牌时，心情起伏不那么大。

    烤箱在调整味道上效率很快，短短10s就完成了任务。

    把斯洛棋的咖啡回归原位，他也正好在橱柜里翻到新的糖块带过来。

    为了防止落单被袭击，这一次众人依旧是等所有人都炮制好了才出门。春日樱四人打头阵，紧随其后的是npc客人，最后才是赵如眉这一组。

    一行人都好好保护着自己的咖啡，特意隔了一段距离防止倒翻。

    “你觉得自己这次得到黛丝小姐挚爱询问的机会大吗？”赵如眉边走边问斯洛棋。

    “我没什么把握……”虽然成品咖啡被夸赞了，但斯洛棋自己又不是没尝过，他其实没什么信心。

    “我倒觉得你的概率很高，我有幸与黛丝小姐一块品尝过咖啡。当时她邀请我品尝她最喜欢的咖啡，味道就跟你的相似。”赵如眉信口胡诌说。

    “真的吗？！”

    斯洛棋神色一喜，声音拔高了些。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看了眼前面前面客人的背影，还好他们没回头……

    “我，真的，能让黛丝小姐另眼相看吗？”斯洛棋紧紧盯着气质温润的青年，心脏怦怦跳地追问。

    “我相信你可以，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赵如眉说。

    “什么忙？”

    斯洛棋莫名有点紧张问。

    “因为你的概率最高，所以我希望你如果拿到了挚爱牌，我希望你否认。”赵如眉直白说。

    斯洛棋神色一僵，他没想到会是这种自己几乎不可能放弃的事，一时间连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呐呐问：“……为什么？”

    他明明知道京曼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情敌啊！京曼不能忍受黛丝与其他人结婚，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可斯洛棋不明白，如果京曼对黛丝这么偏执，那为什么还要救自己？更甚者让自己把咖啡泡出来？他有无数次机会阻止自己拿到真爱考验的入场券，为什么要让自己在拿到挚爱牌后，再去否认？！

    “这本来是我跟柯希之间的事，我很抱歉把你卷了进来。”青年叹了声说。

    忽然被提及的牧童：“？”

    “但我答应过柯希要帮他一个忙，就像现在的我跟你一样。”赵如眉说。

    “所以……你也放弃了追求黛丝小姐？”斯洛棋对号入座的以为柯希要求了京曼协助自己俘获黛丝小姐的芳心，如果说京曼之前的要求是为了自己，斯洛棋还有点不甘心。

    但在知道他大概率放弃了追求黛丝小姐，怎么说呢，反而有点同病相怜。

    “对。”

    赵如眉看着斯洛棋说：“我并不想彻底扼杀你的尝试机会，假如黛丝小姐没有被你触动，这个报答也算你帮了，之后的真爱考验我不会再干涉你，甚至还会保护你的安全。但她如果被你所触动，我需要你否认。”

    概率性报答 事后安全保障。

    没有遭遇危险的时候，斯洛棋从来没考虑过自身安全问题。但真当体验到了，他才意识到活着非常重要，不管是参与接下来的真爱考验，还是舞会结束回家，继续创造新的曲子。

    只有活着，这些东西才能实现。而他一旦不小心被其他情敌杀死，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好……”

    斯洛棋思考了很多，即便他跟京曼不参加，柯希也还是要跟剩下十几位客人竞争，谁胜谁负还不好说。而他如果真的小概率被黛丝小姐认为是挚爱，即便这一次拒绝了，下一次真爱考验，反而机会更大。

    并且报答这件事，还是他亲口承诺过的，总要归还。

    “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被黛丝小姐认定为挚爱，我会否认。但即便没有被认定，之前的救命恩情也都一笔勾销。”斯洛棋冷静下来说。

    “这就足够了，我也绝对不会阻止你之后的求丨爱。”赵如眉认真说。

    “嗯。”

    斯洛棋点了点头，虽然这次不参加或许更好。但正如京曼说的，为什么不试试呢？没有被选中就选了，但要是中了，即便这次迫于承诺而选择了否认，但这不也从侧面表示他其实具备成为黛丝小姐挚爱的条件？

    想通这一点的斯洛棋思路越发豁朗。

    [斯洛棋不会反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