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纪彬想的没错, 这个酒确实快供应不上了。
七夕这天,整个平喜楼都在为黄桂稠酒兴奋,不少客人买了之后, 呼朋唤友品尝。
毕竟只有七十七对啊, 能买下来的, 不光是有钱,还有人脉。
春安城不少人都在感慨, 他们城里到底有多少有钱人, 竟然肯花一两银子买两瓶酒?
但平喜楼的客人们, 自然听不到这些感慨。
就算听到了也觉得很得意好吧。
刚开始有人还怕这个酒言过其实, 但尝了第一口, 就让人觉得这什么神仙酒!
喝着绵甜的黄桂稠酒, 喝着小曲, 跟好友吟诗作赋,这日子就跟神仙一般。
这还不是其他那种烈性酒,而是适合慢慢品鉴, 慢慢享受的酒。
用现代化来说,就是氛围酒!
神仙酒!这就是神仙酒!
早知道就不让好友们一起喝了!
主要是糯米本来特有的清香, 再加上黄桂跟糖调味, 一切都是最自然, 最舒适的口感。
微醺,微醉,飘飘然。
其中一个桌子上四个客人, 很快瓜分完两瓶酒,硬是拉着平喜楼掌柜的再买。
但这掌柜只是给平老板打工的啊, 连连求饶, 说是平喜楼也没有了, 如果想要买,只能等邑伊县的人送过来。
他们做得也不容易啊。
一晚上下来,掌柜的衣领都要揪坏了。
毕竟是七夕节,平喜楼本来就热闹,这样的酒一上来,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平喜楼门口扎着彩绘金饰,门里尝着美酒,大约没有比这更快乐的日子了。
春安城为黄桂稠酒赞叹的,不止平喜楼,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们。
今日是七夕,满城的女子儿童都为这一天做准备。
换上新衣,戴了新簪子,晚上家人一起在月光下祈福,祈祷每年都能如此快乐,再点燃香火,叩拜月神,以此“乞巧”。
等拜完月神,一家人或登高楼,或摆家宴,尝美酒,吃美食。
有些人家还要作诗为乐。
反正山清公子就被逼着作诗了,因为他的刺史爹,还有他妹妹都起哄,说什么都敢用山清这个名号,还不作诗?
他家有个怪哉的传统,那就是用清做字。
像他祖父叫石清,父亲叫安清。
祖父倒还好,但父亲谭刺史游历四方求学的时候,名号被喊得响亮,以至于现在都有人喊他谭清谭刺史,倒是忘记他的真名叫谭路平。
这名字跟谭清还能扯上联系,一个是清,一个是路平,怎么看都是当好官的人。
不管怎么样,山清公子谭承乐敢这么自称,那肯定会被调侃啊。
有时候谭刺史都觉得,自己起名字是不是太草率了,承乐这名字,一看就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的谭公子把自己得的好酒拿过来,对谭刺史道:“爹你尝尝这酒,我敢肯定比黄米酒还好喝。”
说着,给自己母亲还有妹妹也倒了杯。
谭妹妹奇怪道:“怎么是白色的,不是牛奶羊奶吗?”
“不是,你尝尝。”谭公子道,“可惜了,那纪滦村还有一种做鱼的食肆,鱼肉做的可太好吃了,只是不能带过来。”
谭刺史见他这样,哼了声。
好在今日过节,也懒得说他。
但三人尝了这黄桂稠酒,都忍不住咦了声。
味道竟然这样好?
谭夫人又尝了一杯,眼睛微亮:“有些像汴京的奶酒,但是又比奶酒清爽。”
谭夫人从小在汴京长大,如今到了春安城,日子虽然快活,但也不由地想念家乡美食。
现在尝到这个黄桂稠酒,倒是跟奶酒很像。
谭刺史知道她的想法,握住谭夫人的手道:“你若想饮奶酒,让承乐去汴京一趟。正好有些事他要去处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坛。”
谭夫人点点头,但又有些担心:“他自己去吗?走水路还是坐车?”
“骑马。”谭承乐认真道,“我还有几个护卫,骑马最快了。”
“那怎么行?”谭夫人显然不放心,“还是走水路,慢些也没事。”
谭承乐刚要辩解,就见他爹使了个眼色。
好吧,他闭嘴,他闭嘴还不行吗。
他们三个说话间,谭妹妹已经偷偷连喝三杯了,急得丫鬟连声道:“小姐,您可别喝了,一会要吃醉了。”
谭承乐果然,见酒果然少了很多,笑话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安静,一看就在捣乱。”
谭妹妹才不理他,蹭到父亲母亲中间:“不管,今日可是七夕,你们都要听我的。”
这酒果然是不醉人的,十五岁的谭妹妹连喝三杯,也只是脸颊稍稍带了红晕。
不光谭家人如此喜爱,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尝到此酒,并让下人再去买些回来。
等他们听到,这酒已经卖光的时候,不由得遗憾。
最近怎么回事,他们想买什么酒,都会买不到。
算了算了,都快习惯了。
但不喝黄桂稠酒,怎么少了些味道呢。
不少人都觉得,这酒太适合家宴时候饮用了,或者在宴会时候摆上来也是极好。
一是好看,二是好喝不上头。
谁都能饮几杯,特别是女子们,太适合这样的酒了。
春安城有个王家,他们家的王夫人尝到黄桂稠酒,又看了看酒坛上的封条,那里写着邑伊县纪滦村。
这个纪滦村怎么看怎么眼熟。
还是她待嫁的大儿女过来,提醒道:“这不是做莲池鸳鸯的村子们,娘你给我买的那套刺绣是真好看。”
王夫人这才记起来,原来这个美酒跟那些刺绣是一个地方来的。
纪滦村,还挺厉害。
还有这黄桂稠酒也很不错,正好有个小宴,不如就用这酒好了。
一家这么想,可能掀不起什么风波,若是家家都这么想,那平喜楼的门槛被踩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陈掌柜听到此事,不由得偷笑。
看看吧,就算平喜楼都挡不住买酒人的攻势好吧。
他那时候招架不住那么多人,可太正常了。
陈掌柜倒也不会为黄桂稠酒生意给他做而伤心。
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生意,不夸张地说,他已经靠黄米酒挣不少钱了。
而且黄桂稠酒放到手里,也做不出这样的效果,能让全城人追捧他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有些过来挑拨离间,说纪彬攀高枝就忘记兰阿巷的人,这种说法大家都要翻个白眼。
凡是跟纪彬合作的人,哪个没收到黄桂稠酒?
好不好笑啊。
不仅春安城的商家收到了。
在邑伊县的伙计们,蔡运家,柴尺家,王知县家里,都收到了黄桂稠酒。
王知县原本想退回去,但送东西来的柴尺却道:“知县老爷,您记得黄米酒在春安城极受追捧对吗。这黄桂稠酒在春安城名气更大,如今在平喜楼售卖呢!”
平喜楼?!
这是王知县去吃饭,都要请示一下自家娘子的地方。
毕竟确实不便宜。
平喜楼在卖纪彬做的酒?
现在是七夕当天,邑伊县的人不知道黄桂稠酒在春安城已经家喻户晓了。
等知县知道这事之后,不由得心里冒些虚荣出来。
春安城那么多大人物都买不到的酒,他们家基本上敞开了喝啊。
这可不是夸张。
而是全家尝到这酒,眼神都不一样了。
知县夫人有家酒肆的,她都断言,这酒绝对能卖得非常好,等七夕过了,她的酒肆也要卖这个黄桂稠酒。
不过知县夫人也有些庆幸,因为今天早些时候,她给亲朋送新鲜果品的时候,正好想到纪彬,那是个俊朗优秀的年轻人,于是差人给他家娘子也送了些。
如今倒是送对了。
给亲朋送新鲜果品,这算是当地的习俗。
送的大多都是当季的瓜果,当季的鲜花,礼物不贵重,就是互相祝福而已。
知县夫人送的,贵不贵重倒是次要,意义却大不一样。
反正纪彬看到东西的时候都下意识挑挑眉,客气地送了回礼,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摘了七月盛开的荷花莲子,又送了乡下自己的果子。
这让里长知道了,心里更加感慨,不愧是纪彬,竟然跟知县家关系也这样好。
不止是里长这么想,纪滦村的人现在对纪彬敬佩万分。
而且私下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千万不能对老实人太狠,不然把老实人逼急了,肯定就完蛋了。
如果是梁老板跟平老板们听到村民的评价,肯定是不信的。
你们说纪彬的老实人?
这在骗谁啊。
这个七夕很快过去,纪彬在这里收获也不小。
最简单的,收到平老板的加急订单,之前他订了三千瓶,现在再加三千。
好家伙,这是直接加倍啊。
以平老板的敏锐,自然对数量心里有数,看来黄桂稠酒在春安城真的太受欢迎了。
如果要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卖爆了!清库存了!
还好还好,纪彬早就让柴力去找邓家兄弟,已经追加瓶子订单。
不过纪彬也跟平老板回信,若是那些瓶子能收回来,那他还要啊。
毕竟一个七十文,能收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都是小事,跟他们赚的钱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纪滦村的酿酒坊日夜赶工,终于在七月十六出发,这次找了来了两个太平车,先搬上去一千斤的黄米酒,这是已经做习惯的。
然后是三千斤的黄桂稠酒,每层都铺了厚厚的稻草,外面扎的紧紧地,为的就是路上好运送。
不夸张地说,就这一趟运费,都要二两银子,毕竟东西重,路程也不近。
车夫看向纪彬的时候,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毕竟这是给他钱的人啊。
车夫载着的货物,正是春安城不少人翘首期盼的。
不少人都有这个心路历程,刚听说黄桂稠酒的时候,那是不屑的,什么名字的酒,没听过。
然后是惊愕的。
等喝到之后,随着而来的则是狂喜,甚至有人想跑到纪滦村喝个痛快!
当然了,一听说骑马要两天时间,坐马车要近四天时间,那还算了吧!他们等着平喜楼就行!
车夫照例先把黄米酒送到兰阿巷子酒坊陈家。
然后慢悠悠地赶着剩下的黄桂稠酒去平喜楼。
平喜楼的掌柜几乎擦着头上的汗,一句一句爷爷啊,你们怎么才来,那些贵客们都等不及了。
贵客们找不到平老板,那只能折磨他啊。
他每天来到平喜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掌柜啊,黄桂稠酒到了吗?”
又或者是:“什么?!还没到!这也太慢了吧!”
“是不是不想挣钱了!”
“我先定个三十斤,不过分吧?”
这还不过分?
他这个掌柜都没喝几口好吧。
不过说起来,做了这么多年酒楼,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么顺口的酒,喝来之后睡一觉,头也不难受。
所以七夕过后很多客人又找上门,说什么都要买。
买什么买!
他们平喜楼也没有啊。
所以这会看到车夫简直跟看到亲人一样,不对,明明比亲人还亲!
车夫老温以前做的都是兰阿巷那边的生意,头一次接触到这么高端的酒楼,原本以为这里的伙计掌柜都很难相处呢,没想到竟然这样和善。
等黄桂稠酒卸下来,平喜楼掌柜随手给了赏钱,说什么,下一次到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送过来,他们很着急的。
这?
老温看看自己的赏钱,那就对不起陈掌柜了?
等老温拿着这些钱找陈掌柜喝酒的时候,陈掌柜气得多点了几个菜。
不过他确实不怎么着急,因为黄米酒跟黄桂稠酒不同,他有点闷声赚大钱的感觉,而且是长期供应。
甚至现在有个生意也要谈一下。
那就是宿勤郡有个酒坊,对黄米酒很感兴趣。
赶紧他也要成为货郎了,到时候赚个差价岂不是美滋滋。
当然这种话自家人知道就行了,像老温这种损友,还是多吃他几个菜吧!
这批黄桂稠酒的到来,大大缓解平喜楼掌柜的压力。
真好啊,怎么大家抢着来送钱呢。
最关键的是,等到月初的时候,还有五千斤送过来。
没错,平老板又追订了!
纪滦村酿酒坊的众人都觉得,春安城的人是拿黄桂稠酒当水喝吗?
要的也太多了吧。
只能说,酒这东西,市场太大了!
让纪彬放心的是,不管是酿酒坊还是邓家三兄弟那边,大家已经熟练了,即使有些小摩擦,那也是不会影响酿酒坊赚钱。
纪彬这会则要带着引娘一起,去吃包达家双胞胎女儿的满月酒。
两人带了彩钱,猪蹄,缎子等物,去了包达家中。
包达家里也很热闹,就连洪玉海也从盘临县赶过来,蔡运不用说,自然也在的。
还有不少相熟的货郎,皆是来这里庆祝。
包娘子的娘家人则在家里看护,只是包达这边只有一两个远房亲戚,看来亲戚确实很少。
听说他家祖父是逃荒过来的,只剩下包达父亲一个孩子,而包达父亲也只有他一个。
所以在衡义庄里,包达亲人很少。
也因为这样,他对搬到纪滦村,其实并不抗拒。
跟他家娘子商量之后,娘子也是同意的。
包娘子见过纪彬,凭感觉就说他人不错,再说在如今的村子里也是没亲人,搬过去既能赚钱,还能顾家,有什么不好。
夫妻俩决定后,准备在今天跟纪彬说明,但是他们想在还在百天后再搬过去,毕竟孩子小,不想来回走动。
纪彬听到后当然不反对,毕竟两个小娃娃重要。
身边有了柴力,再有个包达,纪彬觉得自己的伙伴们真的很厉害。
等包达谈完,洪玉海就在旁边等着,看着纪彬的眼神充满感激。
他这次特意赶过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道纪彬会来。
如果不是纪彬,自己肯定不会有如今的日子。
在盘临县,他也算个小东家了,货物不用操心,每次都是春安城最好的东西。
当初连开店的钱,纪彬都给他支持,这样的兄弟,让他怎么不感激。
“自从三月份在那边开店之后,就一直没时间,其中很早就想去感谢你了。”洪玉海说的非常认真,认真的包达都快笑出声。
纪彬笑:“这有什么,我可是有分账的。”
二八分,洪玉海每月都会把账目跟钱带过来,有时候纪彬都把这事忘了。
洪玉海摇头:“这算什么,给你再多都行的。”
不是纪彬,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当个小老板,有自己的店面,在县城有自己的房子。
还能经常陪家人。
虽然之前当货郎挣得也不错,可自家孩子看见他都躲着。
如今倒是亲近不少。
因为住在县城,现在手头也宽裕,洪玉海甚至把孩子送到私塾里。
私塾啊,自己只是识数,自己孩子竟然能识字了。
识字也好,看看纪彬就知道了,识字当然非常好。
他们四个在一起聊天,只有蔡运有些心不在焉。
纪彬还以为他是心里不舒服,毕竟不管是包达还是洪玉海,都有了出路,而他还在做货郎。
等纪彬小心翼翼一问,蔡运赶紧道:“我还挺喜欢当货郎的,而且我都在县城跑,每日都可以回家,这也没什么,我挣得也多啊。”
这倒不是假话,毕竟家在邑伊县,卖东西比较快,回家也快。
比之其他货郎,其实还算不错。
洪玉海道:“那你在烦恼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谁家姑娘呢。”
这话一讲出,蔡运的脸瞬间红了。
纪彬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还好引娘去宝宝了,不然肯定很尴尬。
原来蔡运是真的想谁家姑娘。
洪玉海,包达,纪彬肯定都看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