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蔓这时候抱着睡衣走了出来，笑道：“对，顾先生随便选。”

    说完她转身就走进了浴室。

    顾霁景以为自己的脸皮在三番五次的社死中已经锻炼出来了，结果听到她的调侃，还是没忍住红了起来。

    云卷正认真看着故事书，见他走到身边下意识抬头，看到他发红的脸颊惊讶道：“顾先生，你很热吗？”

    云舒探着小脑袋：“肯定是洗香香热哒，这时候喝个冰果汁最好了。”

    顾霁景坐到两个小孩中间，云卷突然站起身凑到他身边，还对着他的脸颊抽了抽鼻子，他僵硬着身体，疑惑道：“小卷？”

    云卷坐回沙发上，可惜道：“顾先生刷完牙了，不能喝冰果汁，只能喝水啦。”

    云舒也可惜地摇了摇头，从茶几上拿了个空杯，又倒了半杯凉白开递给他。

    顾霁景有些发愣，他这算不算被两个小孩照顾了啊？

    他看着眼前的水杯一时之间还真觉得有点渴，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两个小孩歪着小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他喝完水，就把手边的故事书往他怀里一塞，七嘴八舌的推荐自己觉得好看的故事书。

    顾霁景一直僵直的腰身慢慢靠在了沙发背上，明明身处陌生的环境，但听着两个小孩稚嫩的声音，他居然前所未有的放松，还有种莫名的淡淡的开心。

    云楚蔓很快就洗漱完了，她用干发帽将湿漉漉的头发包好，然后从浴室走了出去。

    只看到顾霁景穿着白色类似绸布材质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乌黑的头发半干之后乖顺地垂了下来，遮住他的眉眼，只露出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听到浴室的门被推开，他俩齐刷刷转头，看到云楚蔓的瞬间，动作一致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云卷拿起一本书：“妈妈，顾先生已经选好想听的睡前故事啦。”

    云舒打了个哈欠，软乎乎道：“妈妈，小舒困了，咱们睡觉吧。”

    她说完转身用小胖手拉住顾霁景的袖子，道：“顾先生也跟我们一起吧。”

    云楚蔓不敢相信的揉揉耳朵，小孩刚刚说什么？

    顾霁景慌张地看向她：“不、不是……我没有……”

    这不是他让两个小孩说的，他没想和云楚蔓连睡觉的时候共处一室。

    他想开口解释，但因为太慌张了，一时之间居然连话都说不清楚，耳朵还红了起来。

    两个小孩见他反应这么大，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云卷皱着小眉头道：“顾先生你怎么啦？耳朵怎么又变红了，是热的吗？”

    云舒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妈妈，眨了眨眼问道：“小舒说错话了吗？顾先生不和我们还有妈妈在一个卧室的话，怎么听睡前故事呢？”

    顾霁景和云楚蔓对上两个小孩天真的眼神，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虽然他俩都很坦荡，但和孩子比，心思终究还是复杂了一些。

    云楚蔓尴尬地轻咳一声，慢慢走过去对顾霁景道：“小卷小舒说的也对，顾先生不介意，就睡小卷的床怎么样？我和两个小孩睡小舒的床。”

    顾霁景抬头惊讶地望向她，脸上好像写着“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云楚蔓只是觉得如果让顾霁景到另一间卧室去睡觉，到时候给两个小孩的解释会更麻烦。

    她慌张地撇开目光，夸张地伸开双臂：“两张床中间有、有这么大的空隙，顾先生不用担心……”

    她说到这停了下来，担心什么？担心她半夜偷袭吗？这明摆着着不可能啊，而且这话一般都是男生对女生说吧！

    顾霁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云楚蔓愤愤地看向他。

    顾霁景连忙低头，用拳头挡住嘴角，不太好意思道：“不担心，应该是我对云女士说一声抱歉，冒昧了。”

    云楚蔓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没事……就咱俩坦坦荡荡……你说是吧。”

    顾霁景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小孩站在他们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云卷皱着小眉头：“妈妈，你怎么也和顾先生一样脸红啦？”

    云舒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带着鼻音道：“妈妈，顾先生，你们还要聊天吗？小舒好困啊。”

    云楚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居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牵住两个小孩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卧室走去：“不聊了，现在就睡觉。”

    云卷回头嘱咐顾霁景：“顾先生，记得拿你选的故事书呀。”

    云舒像只小猫一样，嗓音又软又细：“顾先生，快进来睡觉吧。”

    顾霁景抿了抿唇，拿起茶几上的故事书，僵硬地跟了上去，途中差点儿顺拐。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两个小孩的卧室了，但这是第一次在晚上进来。

    卧室只有两个床中间桌子上的台灯发出淡淡的暖黄色光芒。

    云楚蔓把两个小孩抱到床上，自己也靠了过去。

    从客厅到卧室短短一分钟的路程，她已经调整完心态了，又不是真的睡在一张床上，连孤男寡女都算不上，还有两个小孩在旁边呢，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所以当顾霁景踏进房间的时候，他就看到云楚蔓坐在床边，腿上盖着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一派轻松地朝他招招手：“顾先生，来把故事书给我吧。”

    顾霁景：……

    一秒钟梦回幼儿园。

    两个小孩乖乖地躺在云楚蔓身边，两双一模一样的狗狗眼期待地望着他，顾霁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把手里的故事书递过去。

    云楚蔓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海的女儿》。

    她惊讶地抬头：“顾先生还……挺有童心的嘛。”

    这种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连两个小孩都不怎么看了。

    顾霁景偏了偏身子避开她的目光，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到表情。

    他僵硬地走到另一张床上，小心地坐了下来，床立刻发出咯吱一声，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床无法负担他的体重，下意识站起身。

    云卷抬起上身，探着小脑袋道：“顾先生不要怕，我的床经常吱呀呀的唱歌。”

    云舒小胖手紧紧抓着云楚蔓的衣服道：“顾先生快躺好，妈妈要讲故事啦。”

    顾霁景闻言只好重新坐回去，然后伴随着吱嘎声躺了下去，好在他不动床就不响。

    他盖好被子微微松了一口气。

    云楚蔓轻柔的嗓音在卧室内响起：“很久很久以前，海底有一座城堡……”

    两个小孩面向她的方向侧着小身子，双腿弯曲把自己团成一团，小胖手合十放在脸侧。

    他俩刚开始还睁着亮晶晶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楚蔓，慢慢眼皮就开始发沉，很快便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云楚蔓早就习惯了他们睡着时的呼吸声，习惯性地停下朗读，伸手给他们掖了掖被子，等转头要关掉床头灯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卧室里面还有一个人！

    云卷云舒的床不算太大，云楚蔓用起来刚好，但顾霁景比她高，她这才发现，他半个小腿都超过了床，直接腾空了。

    云楚蔓：……感觉很难受的样子。

    她转头看了看熟睡的云卷云舒，心想以后两个小孩也会变成这么长一条吧。

    她犹豫地看了看手里的故事书，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读下去。

    云楚蔓眯了眯眼，用气声试探道：“顾先生你睡了吗？”

    顾霁景没有回答，但睫毛开始疯狂抖动。

    云楚蔓愣了一下，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

    顾霁景见自己装睡被发现，慢慢睁开眼，有些幽怨地望向她。

    云楚蔓强忍着笑，小声道：“抱歉，我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继续读睡前故事。”

    顾霁景脸颊一红，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说不需要，但他却听到自己说：“随意。”

    云楚蔓挠了挠脸颊，犹豫了一下重新翻开故事书，刚想继续读，就听到顾霁景闷声问道：“我在这里，云女士会觉得……不舒服吗？”

    云楚蔓望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她想了想，坦诚道：“刚开始会，不过很快就想开了，咱俩不是同床共枕也不是孤男寡女，还没有暧昧关系，小卷小舒也在身边，怎么想怎么纯洁，有什么不舒服的。”

    顾霁景闻言转头看向她，云楚蔓已经摘掉了干发帽，接近半干的乌发披在身后，发尾微微上翘，暖黄色的灯光投影出她完美的侧脸，带着笑意的嘴角和眼尾，和她说的话一样温柔。

    他重新看向天花板，刚刚还紧张的情绪慢慢消散，轻笑了一声道：“你说得对。”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么局促害羞和紧张过了，他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在云楚蔓和云卷云舒身边，几乎是潜意识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展露出来，从未有过伪装。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他并不讨厌。

    云楚蔓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顾霁景好奇地微微偏头看向她。

    “我很感谢你为了小卷小舒甘愿做透明人，但也没必要时刻隐藏自己。”

    云楚蔓道，“只要躲开媒体就够了，朋友和邻居其实不用那么避讳。”

    顾霁景抿了抿唇：“但他们会问我和你的关系，还会问我和小卷小舒的关系，这样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云楚蔓知道他的顾虑，毕竟他们之间连一个明确的关系都没有。

    她笑道：“顾先生，你有时候真的很呆。”

    顾霁景皱了下眉，纳闷地转头看向她，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云楚蔓说呆了，在这之前他可从来不觉得这个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云楚蔓朝他眨眨眼：“如果邻居朋友问起来，你可以说你是我亲戚，是我哥哥，他们总不能查咱们的户口本吧。”

    顾霁景怔了怔，好像有点儿道理。

    云楚蔓笑望着熟睡的两个小孩，把云卷压在脸颊下面的小胖手慢慢拿出来，又把落到云舒鼻子旁边的发丝轻轻挽到耳后。

    她慢慢道：“小卷小舒现在年纪小，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顾先生的做法是为了他们好，这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终究是小卷小舒的父亲。”

    她看向顾霁景笑道：“无论咱俩关系如何，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况且顾先生本身又很优秀，小卷小舒终有一天会接受你，到了那个时候，顾先生还想当‘透明人’吗？”

    顾霁景试着想象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不想。

    他不是没有能力保护云楚蔓和两个小孩。

    如今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他知道云楚蔓和两个小孩不是很喜欢自己，如果他再惹出麻烦，他很有可能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和他们接触的机会。

    云楚蔓继续道：“小卷小舒现在已经把顾先生当成了朋友，他俩都是很敏感的小孩子，如果顾先生还像之前一样，只要有其他人出现就离开，他们早晚会察觉到，还会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被看到和他们在一起，也就是不喜欢他们。”

    顾霁景有些震惊，但又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与此同时他还有点开心，原来两个小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吗？

    云楚蔓见他有所动摇，最后说道：“所以顾先生不如先尝试出现在我们信赖的朋友面前，比如莫戎温和田羽乐，他俩很喜欢小卷小舒，绝对不会乱说话。”

    顾霁景看着天花板没说话，他知道云楚蔓是在给他机会，让他以父亲的身份站在两个小孩身边。

    他的眼睛有些酸涩，大概是床头灯太刺眼了。

    他闭上双眼，把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被子拉到下巴处，轻声道：“谢谢，我会保护好小卷小舒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还有云女士。”

    云楚蔓笑了笑，继续读《海的女儿》：“小美人鱼躲在石头后面，静静地看着王子被一个女人救走……”

    “云女士，可以告诉我小美人鱼收到姐姐们给的刀后，她做了什么选择吗？”顾霁景轻声问道。

    云楚蔓惊讶地望向他，见他依旧闭着眼，平躺在床上，她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最后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故事书翻到最后面慢慢道：“小美人鱼想念自由的大海，但她狠不下心杀死王子……最后在天亮的时候，小美人鱼化成了海上的泡沫。”

    顾霁景抿了抿唇，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的结局，小美人鱼好像有点傻。”

    云楚蔓将故事书放好，笑道：“确实，顾先生可不要当只会牺牲自己的小美人鱼啊。”

    顾霁景轻笑一声：“不会的，云女士晚安。”

    “顾先生晚安。”

    云楚蔓说完便关上了床头灯，转身抱住两个熟睡的小孩。

    云卷云舒在睡梦中含糊不清道：“妈妈晚安，顾先生晚安……”

    云楚蔓亲了亲他们的额头，小声道：“小卷小舒晚安。”

    顾霁景在黑暗中翻个身面向墙壁，他轻轻扯了下嘴角，无声道：“小卷小舒晚安。”

    晚上睡得太晚，云楚蔓第二天快九点了才醒，两个小孩还在呼呼大睡，抱在一起脸蛋贴着脸蛋。

    她看着他们奇怪的造型笑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结果刚出卧室，就听到厨房有声音。

    云楚蔓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猛地清醒过来，想起昨晚顾霁景也在这边！

    她快步走向厨房，就看到顾霁景身着西装裤，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隐隐带着青筋的手臂，身前还套着小熊围裙，动作熟练地在做着早餐。

    顾霁景看到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云女士早，我做了煎饺、皮蛋瘦肉粥、时蔬炒饭、甜口咸口三明治、小蛋糕和牛奶当做早餐，你可以随意选择。”

    他补充道：“煎饺用了孙大娘昨晚送的白菜猪肉饺子，小蛋糕是小舒朋友送的。”

    云楚蔓愣愣地看着他，她昨晚讲的是小美人鱼吧，怎么早上出现在她面前的就变成“田螺姑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