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舟也笑了：“挺精准的评价。”
陈染音继续往下刷朋友圈，又刷到了陆云檀在半个小时前发的内容，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有三个蹲在桂花树下玩沙土的小孩，其中两个白白胖胖的，另外一个有些瘦、还有点黑。
那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是陆云檀和梁云笺的双胞胎，男孩子叫昊昊，女孩子叫景景。另外一个有点黑的小孩陈染音没见过，但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她的小侄子。
去年生小陈的时候，陆云檀发微信说她哥在外面干了丢人事，女方都把孩子放到家门口了；生完小陈之后，她们俩也都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她是因为不好意思主动打探人家的家里事，陆云檀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继续宣扬家丑了，所以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妈妈是谁，但看孩子的肤色，她隐隐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个缅甸女人？
如果是的话，那就真的有点意思了……她一边思考着八卦，一边退出了朋友圈，巧的是，陆云檀刚好在这时给她发了条微信：【我把景景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新的，有些只穿了几次，你需要吗？】
陈染音不假思索：【要！】
小孩子衣服这种东西，最花钱——买不好的怕孩子穿着不舒服，买好的又穿不了几次，因为孩子在不断长身体——所以，她现在，谁送给她旧衣服，她都要，她相信陈有林小朋友没那么娇贵，不需要一直穿新的，也不需要穿名牌，重要场合有两件新衣服就行了。
而且老人家都说了，小孩糙着养更好养活。
陆云檀：【你有时间来拿么？没的话我就找个同城快递给你送过去。】
陈染音：【有，今天下午？】
陆云檀：【可以，下午我妈还准备包包子呢，你们刚好可以来吃。】
檀女侠这人向来热情好客，陈染音笑着回：【好。】
结束聊天后，陈染音和顾祈舟说了一下，然后夫妻俩决定把下午去海洋馆玩的计划改一下。
吃完午饭，他们俩又在商场逛了起来，给陆云檀的那对双胞胎和她的小侄子都买了一份礼物，然后驱车前往东安老街。
即将抵达陆家武馆时，陈染音给陆云檀打了个电话。
陆云檀提前去了街口接他们俩。
陈染音和顾祈舟跟在陆云檀身后进了陆氏武官的大门，下一秒，几个小豆丁的身影就从通往二进院的垂花门里面冒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最后跑出来的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
陆云檀喊住了他们仨：“你们几个去哪啊？”
为首的是昊昊，超开心地说：“吃包子！”
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看起来比较沉稳：“奶奶喊了。”
最后是景景：“谁先到谁可以吃大的。”
陆云檀替自己闺女着急：“那你还不跑快点？”
景景：“我才不要和昊昊抢呢，我吃小的可以吃两个。”
陆云檀：“……”
还挺聪明呢！
陈染音忍俊不禁，也看出来了，这对龙凤胎一个像妈妈一样风风火火，一个像爸爸一样冷静多谋，至于那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像极了陆云檀的哥哥，干什么事都处变不惊，五官也很像，冷美人的感觉，就是皮色有点黑，应该是遗传了妈妈。
三个小孩跑进了厨房，三个大人朝着二进院走。
走到垂花门前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五官冷艳、麦色皮肤的女人。
在此之前，陈染音从来没在陆家见到过这个女人，但是，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和这个女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神色猛然一僵，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震惊、错愕，又激动地望着眼前人，难以置信到了极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小柳，她竟然是小柳！
郎九命和国王已于前年在东辅和云南被相继逮捕，那时，顾祈舟执行完任务从云南回来后，她根本不敢向他询问小柳的情况，也不能询问——有些东西，不能摆在阳光下，不然只会害了那个人。
她只能当作自己从没见过小柳，从不认识白玫，只能默默地在心底为她祈祷，祝福她一切安好。
只要小柳能够一切安好，她哥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了。
她也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小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激动又惊慌无措，生怕自己表现的太过异常而引人怀疑，怕自己的到来会打扰小柳现在的生活。
她立即从小柳身上收回了目光，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自己老公。
顾祈舟只是淡淡地看了小柳一眼，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然后就收回了视线，神色如常地走进了二进院，同时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陈染音紧紧地攥着顾祈舟的手，垂下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做了几组深呼吸，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激荡情绪，努力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柳也是神色如常，像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一样，用一种对待客人的寒暄式笑容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出了二进院。
来到无人的一进院，她缓缓顿下了脚步，回头，无声朝着身后的垂花门望了一眼，眼圈泛着红。
有故人来，却不能相认。
陈染音和顾祈舟跟随着陆云檀坐到了院子里桂花树下的小桌子边，陆云檀给他们泡了壶茶。
陈染音抿了抿唇，不安又紧张地捏着茶杯，却竭力地表现地很镇定：“那个、就是你嫂子？”
陆云檀点头：“嗯。”
陈染音：“她叫什么名字？”
陆云檀：“赵宁。”
陈染音：“哦。”
挺好的。
从周夜柳到白玫，从白玫到赵宁，每一次都是命运的蜕变和改头换面。
她希望她往后余生，都能够像这个名字一样，安稳宁静。
他们夫妻俩也没有多打扰，喝了几杯茶之后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即将走出陆家武馆的大门时，陈染音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小柳。
其实，她真的很想问问她，过好不好？幸福不幸福？
但是，她不能问，死都不能，因为只要她一开口，就相当于把小柳拉回了过去。
小柳站在二进院的垂花门前，默默地望着陈染音，在她回头的那一刻，她微微地朝她点了点头。
陈染音的眼眶一热，用力咬住了下唇，迅速回头低头，匆忙地走出了大门，一直到顾祈舟将车开出老街，她才彻底卸下了心头的压力和紧张，失声痛哭了起来。
顾祈舟能够理解妻子的内心，他轻叹口气，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温声安慰她：“她既然选择了回来，就说明她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那个人值得她回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白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只知道任务结束后卧底一定会被秘密调离，改头换面继续生活。
但既然白玫选择了回来，就说明这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和事。
陈染音哭着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现在过得好我也很开心，我是真的替她开心，她终于走出来了……我就是，我就是心疼她，心疼我哥……”
当年，那么美好的一对爱人，最终却只落得了一个生死殊途。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不在了，早就和黄土归于一体了。
庆幸的是，十年后，他的爱人终于走出了阴霾，找到了归宿。
陈染音高兴，却又难过，泪流满面，呜咽着说：“我哥、我哥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顾祈舟望着自己的妻子，抬起手臂，为她擦掉了眼泪：“我明白，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