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暗皱起眉头，语气更淡了一些：“你还见过其他神明？阿丽黛，你果然和那些坏东西学坏了。”
也许是有些理亏，跪在祂身边的少女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辩解了一句：“您误会了，只是风暴大人正好把我传送在神树领域附近，所以我顺便去求见了一面那位神明。”
“哼。”
她的解释并没有让黑暗神满意，祂依然带着不满。
在偷偷观察了祂一会儿之后，毫无办法的小眷者默默看向了侍奉在祂身边的执政官，并可怜巴巴倾诉：“亚尔丽丝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顺路就去问了那位神明一声。”
亚尔丽丝很少露出笑容，甚至连温和的表情都很少，常年看上去都很冷艳，但事实上她对顾绮还不错，见到她的求助，这位女性执政官在稍许沉默之后还是开口劝了一句：“主，阿丽黛还年幼，您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教导她。”
黑暗神多次表达过对她品德的不满，并说过嫉妒和风暴根本不会教导自己的眷者，但现在嫉妒与眷者反目成仇，风暴陷入了沉睡，祂正好可以好好教导一些这个年幼的眷者什么叫做‘美德’。
也许是亚尔丽丝的话起了一些作用，黑暗神面色缓和了一些，祂再次瞥了眼顾绮，才慢条斯理道：“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你都站在我的神殿门口朗读一遍黑暗圣诫。”
少女的脸色彻底僵住了。
似乎想象出这个场景有多么尴尬，她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有些抗拒地恳切：“父神，能不能换一个方式？”
“那你去祈求光明的庇佑，不要留在黑暗神殿。”
黑暗神面容冷漠，似乎毫不留情。
祂的小眷者睁大眼睛注视了祂一会儿，突然目光灵动起来，大约觉得主神对她还是宠爱的，她轻哼了一声，提着裙角从主神身边起来，并且小声哼哼：“我这就去祈求光明的庇佑。”
这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哪怕黑暗知道她只是刻意这么说想让祂收回谕令，但这位主神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怒气涌上心头，祂看着身边的亚尔丽丝，冷声道：“你看看，越来越不像话了。”
至少第一次来到黑暗神殿的时候，阿丽黛只是有些过分热情，但经过了嫉妒与风暴的教导，现在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
黑暗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些许痛心疾首。
好在祂身边的执政官依然冷静开口：“阿丽黛，不得无礼。”
刚刚还小声哼哼的小眷者一听到执政官的声音立刻软下了态度，她对亚尔丽丝露出了一个友好而可爱的笑容，并甜软道：“是我失礼了，亚尔丽丝大人。”
而这举动导致的就是主神越看越不顺眼。
就在祂开口说出惩戒之前，少女总算是想起了对‘父神’的尊敬，诚恳向祂道歉，然后才皱着眉头认真地说：“父神，站在您的神殿门口朗读，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丢的可是您的脸。”
黑暗神面无表情凝望她许久，最后才开口：“先和亚尔丽丝学习礼仪。”
“好的。”
顾绮飞快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再次询问道：“我可以住在您的寝殿吗？”
“······”
主神沉默的表情似乎她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但顾绮不慌不忙，还向祂解释：“我之前在嫉妒神殿就是住在主神的寝殿里，风暴大人还在祂的寝殿里给我建造了一间衣橱呢。”
说到这里，她似乎顿了一下，站起身来，挺直背脊，牵着裙角转了一圈，然后才笑着对黑暗神说：“父神，您看，我多了好多漂亮的裙子。”
主神有些怀疑她在暗示自己，但眷者的面容上似乎又没有那个意思。
黑暗沉默不语，但私心觉得风暴更加令祂不悦。
正经的赐予没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弄了很多。
祂甚至想起了之前的传闻。
因此在静默之后，黑暗突然询问她：“听说风暴想让你当祂的神后？”
祂的问题有些突兀，让少女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朝神明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但风暴大人似乎对我表露过类似意志。”
黑暗目光深沉，夹杂着厌恶和冷意。
“竟然觊觎自己的孩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祂也询问过风暴的，但风暴矢口否认，可现在看来，祂不仅觊觎自己的孩子，还想遮掩自己的行为。
也许是主神的厌恶让少女有些许不解，她想了想，试探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您想，您是我的父神，如果我成为风暴大人的神后，您不就是祂的父神了？身份立刻提升了呢。”
她的话让黑暗神脸色黑了一半。
主神似乎被她的话弄得无话可说，许久才纠正道：“我对成为祂的父神没什么兴趣。”
光明还称祂为父神，可那又怎么样，祂还不是背弃了黑暗，创建光明权柄成为了黑暗的死敌？
而且这种身份加辈是人类或者说智慧生命世界才有的关系，在神界并没有这种说法，就如光明与祂平等，神界只看神位与权柄。
对于祂的否定回答，少女显得有些可惜，她抿了抿唇，才低着头说：“其实无论我身份如何，信仰谁，您都是我的父神，没有区别的。”
“这句话你怎么不对嫉妒或风暴说？”
黑暗神显然不怎么满意她的描叙，并训斥道：“既然你不愿意朗读，那就抄写，每天把黑暗圣诫抄写十遍。”
“好的。”
这一次顾绮倒是答应得很快，至于到时候抄不抄，那就是明天的事了。
也许是她总算乖巧起来，黑暗的脸色好了一些，祂对她招了招手。
顾绮重新走到祂身边，她摸了摸膝盖，大概觉得跪着不怎么舒服，因此蹲在了主神脚边。
黑暗神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神明的面容略有些叹息。
“我的孩子，神界将有大乱，第二次神战近在眼前，每一次神战都有新神崛起，旧神陨落。上一次神战时正逢光明崛起，那时还只有我一位主神，但现在神界有四位主神，而风暴没有陨落，归来时又是一场巨大风波，阿丽黛，不要参与祂们的矛盾，特别是与光明有关的事情。”
黑暗在顾绮的印象中是心思最单纯、最没有心机的一位主神，但此刻祂目光深沉、内敛、蕴含许多隐秘的瞳孔黝黑一片，让人无法猜测祂心中意志，顾绮甚至从祂平静的面容中感知到了一种独有的、隐秘的智慧。
祂触摸她的发顶，但目光凝望远处。
“光明，也许并不满足只成为主神。”
神界有四位主神，但主宰神界的永远只会有一个。
少女有些懵懂的目光顺着主神的注视望去，但她只看到了一片虚空。
因此她牵着黑暗的衣角，像真正的孩子一样，充满慕濡和依赖，依靠在祂膝头：“父神，您能看见光明隐藏的隐秘吗？”
黑暗神终于收回目光，低头注视她懵懂面容。
“我不需要看见，只要光明存在，黑暗就永不会消失。”
祂甚至说出了一句和当初光明神说过的类似的话，而这句话让萦绕在祂身上的隐秘气息更加浓烈，就连顾绮也猜不透这位主神的想法。
稍许沉思，她甩了甩脑袋，抛开这些复杂的东西，只用最纯粹的目光凝望神明。
“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仰望您的荣光。”
“嗯。”
黑暗轻轻点头，然后在她憧憬亲切的表情里十分冷酷地说：“就算你赞美我也没用，阿丽黛，你下次再找这种乱七八糟的神明当做信仰，我就把你剔除黑暗神殿。”
“我知道了。”
少女低着头有些委屈嘟囔了一句，大约是怕主神再提起类似话题，她看向神明旁边的亚尔丽丝，目光变得快乐起来，并飞快对主神说：“父神，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放心，我会好好记住您的话。”
说完对主神的倾诉，她又小声对执政官说：“亚尔丽丝大人，我有东西要给您。”
亚尔丽丝还没回应她的话语，就听见主神略显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亚尔丽丝是我的执政官，身份高贵，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她手上塞，况且我的话还没说完，谁准你退下了？”
顾绮茫然地看了祂一会儿，张了张嘴，有些无法理解主神的怒火，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重新在祂身边蹲下，等着聆听主神的教导。
然而阻止她离开的主神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再开口。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但只看到黑暗盯着面前的虚空，感受到她的目光，这位主神还挪动视线和她对视了一眼。
但神明依然没有开口。
顾绮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询问祂：“您有什么教导吗？”
“没有教导就不能让我的眷者侍奉在身边？”
这个反问非常有水平，堵得顾绮哑口无言，她抿了抿唇，在些许委屈情绪中摸了摸腿，干脆从蹲着的姿势直接变成了坐着。
她直接坐在主神的神座边上，并偷偷从储物装置里拿出了一块叠好的毯子叠在地上。
黑暗扫过她偷偷摸摸的举动，没有多说什么，祂指尖微动，顾绮叠在屁股底下的毯子就凭空消失了，这导致她冷不丁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对主神的举动感到震惊，她抬头仰望祂，小心翼翼地说：“父神，地上冷。”
“你已经是元素掌控者，还怕冷？”
黑暗似乎打定了注意今天要纠正她的礼仪，因此面对她时显得很冷淡。
“不怕，可是冷啊。”
少女声音微软，有些无辜地说了一句，在主神依然毫无动容的情况下，她嘟了嘟唇，目光十分灵活地转动了几圈，然后再次蹲下身体。
看到主神没有关注，少女目光一眯，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在了主神的鞋子上。
她背对着主神，微微仰着下巴，抛去坐着的位置不太对，表情显得十分坦然。
黑暗深深皱起眉头，再一次感觉到了眷者被教坏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