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强调:“两杯。”
“行,”楚辞不和醉鬼争辩,“两杯。”
谁能想到穆赫兰参谋长的酒量只有两杯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西泽尔道:“你笑话我。”
楚辞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西泽尔道:“谢谢,你更可爱。”
楚辞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继续笑。西泽尔喝醉之后非常好哄,也不瞎闹腾,一会就到了家,进门换掉鞋子,楚辞刚要问他能不能自己去换衣服的时候,西泽尔忽然拽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扯,将他再次圈在怀里。
“到家了。”他说。
楚辞好笑道:“可是你得换衣服才能睡觉。”
“我有点热,”西泽尔下巴在他颈侧蹭了蹭,“你好凉快。”
楚辞:“……”
感情这家伙是把他当成降温冰块抱着,不过他以前好像也因为西泽尔身上很暖和所以才想抱着他,被他谴责说自己又不是取暖机……天道好轮回。
楚辞在他怀里艰难的转过身去,语气轻而缓慢地道:“换掉衣服,换掉就不热了。”
“真的?”
“真的。”
西泽尔慢吞吞的收回手,解开自己的军服纽扣,然后脱掉随手一扔,低头看着楚辞:“脱了,还是有点热。”
“那就把衬衫也脱掉?”
西泽尔抬手拽了一下领带,原本规正的领带被他扯得歪歪斜斜,但他尝试了半天都没能解开衬衫领子上那颗纽扣,楚辞按住他的手:“我帮你。”
衬衫扣子解开,他的白皙的皮肤上漫着醉酒之后浅淡的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问楚辞:“继续啊。”
楚辞搂住他的脖子,慢慢凑过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楚辞可以看见他翡翠色眼底沉沉的光晕,而他说话的时候,灼热的呼吸拂在西泽尔的脸颊上。
西泽尔眨动了一下眼睛:“知道。”
“我是谁?”楚辞觉得自己的语气像是在诱骗。
“阿辞。”
“你喜欢我吗?”
“嗯。”
楚辞又往前更近了一分,他们的鼻尖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他轻声道:“再近一点。”
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到西泽尔的嘴唇时,他却忽然往旁边侧过脸颊,楚辞的嘴唇在他下巴上轻微的擦了过去。
楚辞的神情逐渐淡下去,直到什么都没有,空白如纸。
半晌,他松开搂着西泽尔的手臂,道:“你去洗澡?我去给你找要换的衣服。”
他拿开了西泽尔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西泽尔似乎茫然了一瞬,然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楚辞从卧室里出来,道:“去洗澡啊?”
“哦。”
他进去盥洗室好一阵,楚辞都快以为他在里面睡着了,大力捶门才给他叫出来,结果他头发也没有吹,衣服还湿了一块。
楚辞心想,和一个意识不清醒的醉鬼有什么好置气的?他笑了笑,道:“在这里不要动,我给你吹头发。”
头发吹干,他牵着西泽尔回了卧室,把他摆在床上放好,盖上被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西泽尔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不睡觉吗?”
“我去收拾外面,你先睡。”
西泽尔松开手,但是他一直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楚辞再回来,直到他意识模糊,坠入沉眠的前一刻,他也清楚地记得,楚辞并没有回来睡觉。
次日早晨西泽尔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翻身起来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意识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回过头没有看到楚辞,以为时间已经很晚了,结果打开终端,还不到早晨七时。
他揉着的太阳穴走出卧室,房子里静悄悄的,楚辞竟然已经走了?
正疑惑时候,窗外似乎有动静,西泽尔打开窗户,是无人机配送的物流,他将东西接进来,发现是一盒醒酒药。
他昨天晚上喝醉了。
他的酒量确实不行,这是遗传他爸穆赫兰元帅的,因此他一直都避免饮酒,但是昨天去庆功宴的都是熟人,纳金斯那个货在饮料里掺了香槟,还一本正经的说谎,他就信了……谁能想到浓眉大眼的纳金斯竟然也叛变了呢?
结果两杯喝下去他就醉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拉尔米勒奇说找个人送他回去,再醒来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他顺手给楚辞通讯想问问他去了什么地方,结果连接不成功。一个小时后他要走的时候又通讯了一次,依旧连接不成功。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暂时先去了军部。
==
“林,你今天早上怎么又来这么早?”弗洛拉抱怨。
楚辞道:“我一会和我朋友去吃早饭,你要带什么吗?”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楚辞一个人去了餐厅,在门口等他的奥兰多远远道:“不是,为什么你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你不是住在野柚园吗?”
“我从实验室过来的。”
奥兰多:“……这也太早了。”
陈柚没有起得来,奥兰多认命的给她打包了早饭送过去,楚辞正好要去图书馆,就和他一起去了,一路上按掉了三次通讯,最后直接将终端关掉,奥兰多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哥的通讯,你为什么要按按掉他的通讯?”
楚辞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他昨天晚上喝醉了,我想骗他和我接吻,他拒绝了。”
奥兰多:“……!!!”
他满脸震惊,半晌没有说出话,楚辞瞥过去一点冷淡的目光:“怎么,你觉得我太过分了?”
“不,”奥兰多疯狂摇头,“我只是觉得,怎么会有人能拒绝你这张脸啊!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不愧是穆赫兰参谋长。”
楚辞莞尔:“可能,是因为被我吓到了?”
“可他喝醉了诶,”奥兰多想了想,弱弱道,“喝醉了意识不清醒,说不定这不是他的本意呢。”
“喝醉了都拒绝我,更何况清醒的时候。”楚辞冷笑,“切。”
奥兰多:“……”
“那你现在怎么办?”他低声问,“……放弃?”
“我怎么可能放弃?楚辞睨了他一眼,“想让我放弃,下辈子吧。”
奥兰多道:“那,祝你成功?”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早日拿下穆赫兰参谋长!”
楚辞“嗯”了一声。
又走了一段,奥兰多忽然道:“你不会真的……强迫他同意吧?”
楚辞哈哈大笑:“你信吗?他可是西泽尔·穆赫兰啊!”
奥兰多见他情绪稳定,就悻悻的闭上了嘴,转而去骂陈柚:“懒虫,吃个早饭都起不来……”
一直到中午,西泽尔给和楚辞通讯了十几次,但一次都没有成功,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柚捧着自己的终端大惊失色:“林!林!你快点给你哥回个消息,他都找到我头上了!”
楚辞站起身往出走,淡淡道:“把他拉黑。”
陈柚:“……???”
她看向奥兰多:“这是……怎么了?”
奥兰多摇头:“别问,问就是火葬场。”
晚上回去的时候,楚辞站在门口沉沉地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生气也生够了,不就是被拒绝了吗,而且拒绝他的还是个醉鬼,算了吧。
基因锁巨大的X光线在他脸上扫过去,他刚进门,屋里就一阵响动,西泽尔大步从书房走了出来:“你——”
“我回来了。”楚辞将书包甩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西泽尔一腔询问的话语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堵了回去,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原地。
楚辞道:“醒酒药吃了吗?”
半晌,西泽尔才“嗯”了一声。
楚辞转身去盥洗室洗漱,西泽尔皱着眉在门口徘徊了半晌,等他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今天,为什么不和我通讯?”
“面试演练,我把终端关了。”
“关了一整天?”
“对。”
“那……”
“没事,”楚辞对他道,“别乱猜。”
他拎着书包准备去书房继续整理资料,经过西泽尔身边的时候,听见他低声问:“我昨天喝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楚辞心道,你最过分的就是什么都没做。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楚辞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对你自己这么不自信?”
西泽尔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他语气里的戏谑逼得只能偏过头去,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一天楚辞又熬了个大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可是在西泽尔拒绝他的情况下,他好像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心无旁骛的和他躺在一起睡觉……就很想把他摇醒问问亲一下能死吗为什么要躲!
于是白天他有点困,在实验室的休息室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听见弗洛拉说什么“流星雨”之类的,他打着呵欠去找秦教授问问题,等问完,天又黑了。
他刚才睡觉的时候又把终端给关了,现在才想起来打开,然后就又看见了西泽尔的通讯。
他懒洋洋的想,救命啊,但凡这个叫西泽尔·穆赫兰的人不那么关心他,不对他那么好,他也不会喜欢人家啊。
“我下午在和秦教授讨论问题,”楚辞慢吞吞道,“没看见。”
西泽尔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我又喝醉了,你来接我。”
楚辞:“……”
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我要回去睡觉,”他声调平板的道,“你自己回来吧。”
“我就在学校门口。”
“那你直接回来好了。”
西泽尔声音低沉地道:“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十分钟后,楚辞在正门广场边看见了他的车:“这里让停车?”
西泽尔道:“不让,但是我军衔比较高,所以有特权。”
楚辞嗤笑了一声。
西泽尔对他挥手:“上来。”
楚辞抱起手臂问:“干什么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西泽尔催他,“快一点。”
楚辞拉开了后车门,西泽尔却道:“坐副驾驶。”
楚辞又按照他说的坐在了副驾驶,西泽尔启动车子,道:“隔板里有吃的,你要是饿的话就吃一点。”
楚辞倦怠地道:“我不饿。”
下午弗洛拉去买了蛋糕,最后吃不完又怕放到明天不好吃,他们俩干脆晚饭也都吃了蛋糕,现在嘴里都还是甜腻腻的奶油味。
两夜不睡,白天还高效脑力工作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几乎要困麻了,也懒得问西泽尔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干脆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睡着了。
他被呼啸的风声惊醒。
西泽尔的声音被风送到他耳边:“……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直接喊你了。”
“干嘛,睡觉都不让。”楚辞揉了揉眼睛。
西泽尔打开了车门,笑道:“我专门请假和你出来,就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冷风一拂,楚辞瞬间清醒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温似乎要比刚才来的时候低,今天的天气预报里没有降温——
他下车,周围空旷阔大,远处有什么圆形轮廓隐没于夜色中,风中裹挟着某种湿润冰冷的气息。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座山的山顶,而山下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湖,波澜褶皱兴起,像夜色的涟漪。
西泽尔道:“抬头。”
楚辞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他看见了星空。
今夜天气清朗,没有一丝云彩,天幕广袤而遥远,星辰点缀其上,仿佛揉碎了一把剔透而明亮的钻石水晶。风冷而沉寂,它掠过天际的时候,星光仿佛被惊醒,被它蛊惑,那光彩皎洁的星辰便从天河坠落,划过一道一道绮丽的光尾。
“流星雨?”楚辞惊讶,蓦然想起今天下午弗洛拉在实验室念叨过流星雨什么的。
他看向西泽尔:“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看流星雨?”
西泽尔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楚辞看着四周,竟然也一个人都没有。
“边防军发射基地,”西泽尔指了指远处那个圆形的轮廓,“那就是发射台。”
楚辞:“……”
难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点好笑地道:“来发射基地看流星雨,穆赫兰参谋长,真有你的。”
西泽尔靠在车门上,姿态比平时散漫很多,星光之下,风也停了,他的冷冽的眉眼被夜色模糊得温柔了很多:“我知道你生气了。”
他重复道:“我知道你昨天生气,但我喝醉了会断片,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楚辞耐心地道:“我没生气。”
“你一整天没有理我。”西泽尔看上去无奈极了,“我想道歉都没有机会。”
“我真的没有生气,”楚辞走到他跟前,叹了一声,“好吧,我生气了。但是我现在不生气了,你也不用道歉。”
风将他的头发吹乱,在他伸手去拂之前,西泽尔抬起手,动作很轻地的将一缕挡住他眼睛的乱发拨开,道:“所以你为什么生气,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
楚辞道:“是的,非常过分。”
西泽尔似乎怔了一下,半晌才喃喃:“对不起……”
“我说了,不用道歉。”
“你别这样。”西泽尔偏过头去,他们离得太近,如果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西泽尔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别这样,”他在楚辞耳边声音很轻地道,“不然我会忍不住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
楚辞挑眉:“有多过分?”
西泽尔回过头,他的冷翡翠一般眼眸中落满了剔透的星光,他一眨眼睛,就好像葳蕤的森林之中,降下来一场星光大雨。
他往前凑了凑,动作很慢,慢到楚辞以为他的时间被暂停了。
西泽尔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隐忍而克制,就好像在对待某件珍贵的易碎物品。
楚辞的眼睛缓慢瞪大,他只觉得心脏之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明亮得像是今夜坠落天际的流星。
“吓到你了?”西泽尔抬起手,似乎是想像往常一样揉一下他的脑袋,可是动作停在空中,最终并没有落下去。
楚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没有。”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有些空洞,这一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看着西泽尔,想,去他妈的暗恋,这个人必须是我的。
楚辞忽然抬起手,拽住西泽尔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跟前,而同时,他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