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梨园(二)(1 / 2)

    照徐沫的意思, 是先去酒店接风。

    但牧鱼和师无疑都不喜欢应酬,就直接约在出事的戏园子外见面。

    报酬到位,一切好说,不差这么顿饭。

    他们的想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徐沫十分感激, 写了一篇小作文表达感激和崇敬之情。

    工程队他都找好了, 压一天就是一天的钱, 能减少不必要的环节自然最好。

    最近他每天都不敢算账, 肝儿疼。

    牧鱼没看。

    字太多,眼睛疼。

    他用脚踢了踢沙发另一头的师无疑,把手机推过去。

    对方抓住他的脚丫, 顺手挠了下脚心, 头也不抬的敷衍道:“已阅。”

    “哈哈哈哈……”

    牧鱼怕痒, 立刻在沙发上扭曲成蚯蚓, 脸都涨红了。

    师无疑把人拖过来,往两只白嫩嫩的脚丫上套袜子。

    “怕冷还光脚。”

    牧鱼的手脚都跟他这个人一样,白嫩纤细,玉似的皮肤下面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走之前, 牧鱼照例在饭馆门口贴上休息的通知。

    如今众食客对他这种隔三差五就休息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倒是斗斗听说师父要出门, 十分伤心。

    师无疑现在对这小胖墩儿印象不错。

    练武是一项极其辛苦又枯燥的事情,成年人都未必坚持得住, 这小子分明天赋一般,竟真挺下来了。

    对普通人而言,毅力比什么都要紧。

    几个月下来,软绵绵的小胖子长了个儿, 成了……硬邦邦的小胖子。

    那天牧鱼捏了捏好像并没缩水的斗斗, 忍不住感慨, “不是虚胖啊。”

    师无疑说他的体格适合练拳,如今已经在教导拳术入门了。

    牧鱼冷眼瞅着,确实。

    这块头,拿剑总觉得有点违和……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第一拳就打得轰轰烈烈。

    上个月赵长书两口子被老师喊去学校,说斗斗打人了。

    现场孩子哭大人叫,一片混乱。

    斗斗不服气,小牛犊子似的蹬着对面肿了半边脸的男同学,“他欺负同学,抢大家的零食!还老扯女孩子的辫子,掀她们的裙子!”

    是坏孩子!

    男同学的家长坚决否认,可等学校调了监控后,就改口说只是小孩子玩闹而已。

    赵长书当场就夸斗斗干得好。

    对面家长的脸都绿了。

    老师十分头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您这不火上浇油吗?

    回来之后,师无疑破天荒对斗斗露了笑脸,摸着毛茸茸的大脑瓜赞许道:“习武者,侠义为先,做得不错。”

    斗斗美得多吃了一碗饭,练得更认真了。

    如今师无疑虽然没有明确承认这段师徒关系,但斗斗再喊师父时,也不会刻意纠正了。

    “不可懈怠,要每天录像。”

    师无疑说。

    斗斗认真答应。

    挺胸抬头,还努力憋气,往里吸了吸圆滚滚的小肚子。

    赵长书见了,难免酸溜溜的,跟搓西瓜似的揉着小胖子的脑袋。

    你亲爹我平时出差时,也没见你这么难舍难分的。

    斗斗抱着脑袋撅着嘴,“我要三天不跟你讲话了!”

    他都听说了,这活儿就是爸爸介绍的。

    赵长书:“……”

    往近了说,老子这是给你师父揽活儿!

    往远了说,这都是为了谁!

    牧鱼大笑。

    隔壁市叫做蓉城,也是一座颇具文化气息的古城,曾有许多老式建筑。

    大约因为拥有的太多,偏偏又算不上文物,历届领导班子都不大重视,如今大部分都被拆除,改建成商品房和购物中心。

    若非有闹鬼的传闻,徐沫标下的那半条街也留不到现在。

    徐沫安排了商务车接送,从康城走高速到蓉城,也不过两个来小时。

    北方的冬日难免萧索,道路两边的大树都光秃秃的,显出几分颓势。

    天气寒冷,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和冰坨,时不时有雪沫乘风而起。

    路人们露在外面的鼻尖都冻红了,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牧鱼看着路两边的枯树杈子直叹气,转头对师无疑笑道:

    “以前我跟师父来过,别看现在不起眼,开春之后可美了。

    你看这路边的大柳树多粗壮,春天一到就都冒了芽,上头老的粗壮,下头嫩的柔软,风一吹,柳枝飘飘荡荡的……”

    活像妩媚的女郎,说不尽的风流妩媚。

    蓉城百姓都对这几条街上的大柳树怀有极其深厚的感情。

    好多中年人的年龄都没这些树大呢。

    但凡在这里长大的人,谁不被春天漫天飞舞的柳絮烦扰,谁又不被夏日曳地飘荡的柳枝吸引?

    师无疑顺着他说的畅想一番,果然极美。

    徐沫一大早就在街边等着了。

    老远看见念叨了多少遍的车牌号缓缓驶近,他赶紧从大柳树底下窜出来,“这边这边。”

    牧鱼跟他握个手。

    好家伙,确实够憔悴的,眼底满是血丝,嘴角都是泡,嘴唇上的干皮也支愣着。

    见两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徐沫刚开始确实有点吃惊。

    但他们这些人多年来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心理素质硬是要的,情绪轻易不会外露。

    况且鬼神之事玄而又玄,又岂是年龄大小能决定的。

    商务车直接停在戏园子门口,牧鱼和师无疑刚一下车,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便映入眼帘。

    小楼建得很讲究,哪怕年份浅,算不得正经文物,也是挺了不得的一件艺术品了。

    如果就这么扒了的话,忒可惜。

    徐沫道:“确实可惜,可卖不出去啊!”

    这条街上也就这座戏园子值钱,原本当地政府还想找些喜欢古物的大老板卖了,整个拆了搬过去。

    奈何这栋小楼漂亮归漂亮,历史却不够久,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独特性,不上不下的,不免有些鸡肋。

    能出得起价钱的大老板看不上,看得上的又出不起价钱……

    当初还是因为死了满院子人荒废的,忒不吉利,也只能拆了。

    不过也幸亏没卖。

    还站在路边呢,牧鱼就已经感觉到了浓烈的阴气。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共死了多少人?”

    他问。

    说起这个就来气,徐沫气呼呼道:

    “那帮孙子忒不做人,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着我,我去找他们,还说什么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两天我找人打听了,可惜过去太久了,也只有几个老人记得一点,好像是被人投毒,连唱戏的台柱子、戏班子,加来看戏的客人,百十号人全死了,那叫一个惨……但具体怎么引起的,还真不清楚。”

    牧鱼也愣了,“这么多人?”

    百十号人,难怪阴气这么重,都快赶上太平间了。

    徐沫心有戚戚,缩了缩脖子说:“可不是嘛,多大仇,多大恨啊!”

    师无疑已经往里走了。

    牧鱼点了点头,也跟上。

    徐沫瞄了眼天边的落日,忙道:“大师,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明天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