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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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谡深回来了。
他没有去临城或是相山城,而是去了浠水城。
拿下辽夏城的时候,他亲自命人打下了城楼上辽夏城的城牌,广招工匠在城楼上刻上了浠水城。
如今那血红的漆字格外刺目。
“城门已经关了,你们干什么的?”
谡深被城门下守军喝住,起初还有些局促,怕被对方认出来,可是很快释然了。
从关外驿馆找来的马夫是个顺溜子,很懂得如何与这些守军打交道。
“官爷,车里是我家夫人,病的甚是不得了,怕是熬不到天明了。”
“晦气!来干什么的?”
“听说城里有个名医……”
“哪里来的名医?”守军嗤笑起来,“有名医都被抓去临城了。我们这城里住的不是土匪就是流民,你们还来找什么。”说完身旁另一名守军士兵还好意提醒他们,“看到了没有?”指着远方不见一物的漆黑,“过了那片黑山头,就是灯火白昼的临城了。什么好的,有名的,都在那儿呢!快去吧。只要有钱,临城的城门是一年四季不关的,给了银子就能进,人间仙境啊——”
马车夫为难的侧了谡深一眼,想探探这位老板的底气。
谡深出手就是阔绰的,看起来是家底殷实之人。而且身上有一股天然而成的贵气,所以明眼的马车夫私下有了自己的考虑。
“这位老爷,这位小哥说的也没错。浠水城以前吧其实叫做辽夏城,是曾经东亲王的属城,那时候确实挺壮阔的。可惜风水轮流转啊。看官人和车里这位夫人的打扮是从北方来的吧,你们对南疆略有了解就会明白了……这样吧,我还是送你们……”
谡深阻住了他,“不。我们就在浠水城。”
见老板家的如此执着,马车夫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都说北方的人倔头,看来是没错了。偷偷从衣兜里把玩着一颗泥丸似的珠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泥巴珠,这是南疆各城之间的硬通货。是从临城流转出来的,遇水化开了成泥,搓开了晾干变成粉末,轻轻舔几口,美妙入天!
临城里的富老爷玩的都是这档子事。临城要美人有美人,要舞娘有舞娘,要歌姬有歌姬,要仙官有仙官,要什么没有?已经玩不出新花样的就开始流通这样的药珠,别说还挺行。
马车夫也心疼呀,这颗药珠是他拉了不少的达官显贵才攒下来的。
可谡深给的却是更硬通的金珠。这个马车夫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药珠在南疆几大城池中流通,再往远了去就未必了,可金珠却是出了亥朝已然能够流通的,这一比较力见高下。
一见药珠,守军就来了烟火气。
“哦。是你家夫人快不行了吧?那可是要紧事,有什么比治病救人更重要的呢?没事没事,这种事我们守将大人一定能理解的,赶紧的,快进去吧……”
谡深眼瞅着马车夫默默将一颗泥丸似的珠子塞了过去。
马车夫回到车上,继续扯起缰绳的时候,谡深忍不住问了,“刚才你给的是什么?”
“没什么。也是一些药罢了。”
将两位贵客送到浠水城中最出名的鸿家医馆,收了金珠,马车夫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还不忘提醒谡深道,“老爷,夫人的病在这里养着就是,但那临城啊老爷一人也可得去一去。”
“哦?临城有什么让你们如此推崇的。”
“有仙子啊,嘿嘿嘿……”马车夫一脸,大家都是男人,你懂得。
谡深将崆峒黎扶下了马车,暗中歉意道,“冒犯了。”
“不碍事。亲王也是为了路途方便。”
鸿家医馆的一家三代谡深都是认得的,虽然没有当面见过。
鸿老太爷,鸿非。长子鸿大,次子鸿二,家中没有姑娘,鸿大由于早年被老太爷试药太甚身子骨已然全部掏空,成了个半废人。
不过鸿老并不在意,一句,“你未必活的比我久,我养着你就是。”听说鸿大自求一死数次,都被鸿太爷妙手回春救了回来,还被当街示众,展示自身医术高明。
鸿大求弟弟杀了自己,鸿二碍于老父亲权高位重不敢造次。
倒是鸿小小,鸿二的独自,鸿太爷长孙,生母是药农出身因此天生一股奇异的药味百毒不侵,继承了太爷不拘一格的风派。
大伯说自求去死,父亲又不敢动手。鸿小爷就各种去抓毒物,草青、冬蝎、蜈蚣、蚂蟥……抓回来就放在瞌睡中的大伯脸上咬。有一回给咬成了猪头,没死成,但苦不堪言日日痛哭,鸿太爷大怒,打折了长孙的腿,还把长子药哑了。
就这样一家子,谡深拿下辽夏城的时候,整个医馆闭门不开。
属军招募大夫,鸿太爷直接把自家长子抬了出来送到了军营,说要参军。
浠水郡的百姓迁入城都的时候,鸿家难得开门布粥,三天三夜。结果第一天喝了他家粥的百姓一个个上吐下泻病入膏肓,连属军之中也有中招的。
属军将领大怒,要砸了医馆,鸿二这才出面说愿意免费帮人治病,求放过医馆。听说那之后回家再没走过正门。
属军将领好几次上报谡深,这户人家不能留,这户人家太刺头了,早晚闹出麻烦来。谡深却觉得这户人却绝对不会成为反叛的势力。
“他们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护卫自己的家乡罢了。”
在辽夏城正式更名为浠水城之后,辽夏城中的原住民逐渐意识到了这位翼亲王的决心,以及这位亲王的容人之量。叛逆的心思沉淀了不少。
鸿家医馆照常开业了,只不过永不收治浠水郡来的人,也不医治属军。
莫名的倒是对相军和相山城格外友善。
谡深当时也不以为意,可能就是觉得相山城与辽夏城遭遇相似吧,因此鸿家医馆并不排斥相山城。
目送马车夫离开后,谡深有些感怀的站在原地四周瞭望了一圈。他对浠水城是有些偏爱的,浠水城与相山城相比更沉淀了许多,这也与两座城池的前城主不相同有关。
谡海本身就是个奢靡的人,而谡子谢却截然相反。若非谡子谢的私生子在相山城发生了意外,或许与谡深之间的关系不一定那样水火不容。
不过已然过去的事情不宜多思。
谡深扶了崆峒黎,“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吧。”
崆峒黎略显得有些不自然,“听亲王的。”
突然背后的门打开了,正是医馆的大门。
显耀的红漆大门,主人家张扬的性子一览无余。
“来求医的?”开门的是鸿家管事,也是第二代了,第一代管事与鸿太爷一个辈分,身体却远没有太爷的硬朗,早已归于尘土。
管事的长子便继承了老父亲的职务,继续伺候着性格乖僻跋扈的老太爷。
谡深直言道,“并非求医,不过是路过。”
“路过?马车刚好停在我家门口?当我家医馆是驿站不成。”
谡深被这管事呛笑了,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育出来如何的下人。
“打扰了。”
管事虽然不懂医术,但随着老太爷久了,多少有些眼力。
“这位是夫人吧?瞧着气虚而促,像是有隐疾?”
崆峒黎倒是无大病,不过之前一直操劳身体确实虚弱,再加上被柳千颜拖入温泉池中,醒来后头脚乏力,看人眼前总觉得蒙了一层雾似的。
谡深挡开对方要把脉的手,“长途奔波,气虚难免。”
“拿夫人不当人是不?”
谡深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自己。想着这位老太爷也不是什么病人都收的,于是道,“那就请鸿家老太爷出来看看?”
“老太爷在院子里头坐着呢。你们随我进去吧。”
崆峒黎把了谡深的手臂,心说,又不是真的夫妻,还真要进去看啊?
可那管事已经推门入院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