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长势极好的蕉叶,有四尺之高,微微倾斜地在主座右边;主座之左则是一只金盘,上边放着各式珍宝玉器;主座上却赫然是一只金身打造的鹅,微微闭目,栩栩如生。墙上挂着的画,屋中的屏风、帘幕上都是鸟禽类,麻雀、鸡、鸭,乃至蚂蚱、蜻蜓等虫类。屋子的地上摆着太师椅、竹椅、石头盆景儿摆件、水晶摆件,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充满各种荒诞猎奇的摆件家具。
当中一架红木太师椅,其中端坐一名老者。
向那老者瞧去,只见他容貌清癯,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手持茶盏,见人进来,饱经风霜的峻容也有些许松动:
“回来了?小桥。”
宫桥忙冲上去见礼,“爷爷。”
“坐吧。”宫八晋向孙女指了把皮椅,又冲甲一斐道:“你出去吧,留桥儿单独和我说说话。”
甲一斐头微微向下一动,走出去,带上了门。
宫桥道:“看您这屋子,布置得鲜活分明。几天没回来,家里都装饰好了。刚回来时总觉得满院子荒失无头绪。”
“是啊,刚回京那会儿爷爷事儿也多,总顾不得,你回家时也还没来得及。这几日有空儿,令他们都拾掇利落了,你的屋子也收好了,但是摆什么物件呢,你尽可自己在库里选。怎么样,在徐府住了够久了是时候该回家了?”宫八晋单刀直入。
“也还没有很久吧?”
“差不多了,那边儿不是长久之地。”
“曾外祖母总留我,她一个人过了许多年,常伴青灯古佛,很想念我,总舍不得我走,便陪她几日罢了。”
“亲家老太太那边儿,可以以后另想办法。但是你自己,真得回来了。”宫八晋语气强硬,看宫桥瑟缩了一下,又放软了口气,“孩子,你是宫家唯一的后人,你想做的事,都可以做,想要的东西,爷爷都能为你取得。只是这徐家,你不能再接近了。”
“爷爷……我这外姓之人,总归是要回自己家。只是这几日……”
“这些日子,要去查线索,去报仇,是吗?”宫八晋沉声道。
“桥儿,还想瞒着爷爷吗?你不必在我面前隐藏,扮做糊涂。这七年你做了什么,孙立夫妻轨迹如何,我对你的来往一切都查清了。”
宫桥低了头,“孙女不是瞒着爷爷,而是您和我都知道真凶是谁,然而……而徐淐径要被定罪,一定还需要真凭实据,我去徐府,就为的此。我查到了一些事。”
宫八晋抚掌沉思,“你说说看。”
“当年我被徐淐径追杀,甲叔叔奋力救下了我,我说服他,把我放在义父、义母家,装作我失忆,从而长大后有机会进入徐府查真相。这些爷爷都知道了。这一年来,我查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但是最为关键的一环,则是得到了蔺力与徐淐径的来往书信,指明了当年凶杀的部分真相。但只有这两封信不够。需要找见人证,当年在伧秦山的人证,以及宋家庄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这些都明白了,便能解决了。可是贾峰那一环却没对上,而且现在,或许徐淐径已经明白此事不对了,将贾峰解决掉了。”
不料宫八晋听完了,眉头凝着愁绪,脸上沟纹更深,“桥儿,你莫要急。这些年来,爷爷虽然不在这儿,难道什么都没做么?儿子儿媳惨死,这样血海深仇,虽然爷爷流放在大郇之外,心眼所到,都是永京的事。你查到的,爷爷也知道了。你不可以去复仇。报仇,自然是要报,就由我这个埋了半截黄土的人来做。可爷爷只有你了。爷爷想让你弹琴针黹,安稳一生,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不要再如此了。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