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伯便道:“那就让清儿代替贺儿,斟茶下跪道歉吧。”
这个侄女话虽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还有怨恨,他得让她怨恨平息,何况英王在场,他必须显出公道。
冯清一听,晃了晃,头上的珠钗打在脸上,凉凉的。
“父亲!”她喊起来。
“清儿,你鲁莽行事,误会冯浅了,给冯浅道歉吧!”
冯清向大夫人求助。大夫人心里盘算过了儿子和女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儿子:“清儿,听话。”
冯清又望向英王,显然是希望他为自己解围。
但英王却像没看见一样,目光移向远方。
冯贺有利用价值,他可以出手解围。冯清只是一个空有美貌并无才智的女子,他是不屑于出手。
没办法了,冯清只得忿忿地拿起茶杯,走到冯浅面前,头上珠钗因为气愤而叮叮作响。她忍气说:“二妹,是大姐不对,误会你了,大姐这就向你道歉--”
冯浅道:“大姐,不是误会,而是冤枉。”
“.…..大姐冤枉你了,请你别放在心上。”冯清强忍着眼里的泪珠。
大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精心培养、贵不可言的女儿,竟然要在冯浅面前做低伏小,传出去,成笑话了!冯清的大姐威严,在冯浅面前当然无存了!
冯浅看着冯清,一字一顿地说:“大姐,我这个作妹妹的,从来没有怪过你。只盼,从此以后,你莫要鲁莽行事,也不要针对我,我对你,是非常的敬重。我们依旧是姐妹情深。”末了,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大姐,快请起。”
英王心里不由得大写一个服字。冯浅居高临下对冯清训斥一番,然而词语温柔,句句不离姐妹之情,冯清气得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高手!
英王闪过一个词。
这种人,不但适合生存在深宅大院,哪怕是波诡云谲的皇宫后院,她也一样自如得水,游刃有余。
“好了,这都是一场误会,你们还是姐妹情深,兄弟和睦,作为长辈的,这才欣慰。”冯远伯脸色疲倦,闹了这么大出动静,又哭又闹,又打又要报官的,英王、陈大夫在旁看着,都成笑话了,此事赶紧结束吧!“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若有让我听见半点消息,准会打断你们的腿!都散吧!”
闹成这样,众人都没心思吃东西了,纷纷散去。
冯力这个时候情况缓和,不再喊痛,也恢复一点精神,马姨娘总算松口气了,哪里放心让他在老夫人的荣福堂?便让妈妈抱着,打算回偏院去。
抱着冯力的妈妈前脚刚出门,冯浅突然说:“可怜的弟弟,白白受了一场飞来横祸。”说完,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冯力嘴边的污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这下毒之人心肠还真毒啊,明知道糕点有毒,却偏偏看着冯力抢吃而不阻止。可怜的弟弟啊,才五岁,正是活泼蹦跳的年纪,幸好陈大夫妙手回春,千万不要留下什么症状!”
马姨娘听得心头惊慄,抬头看冯浅,正想说什么时,冯浅却已经出门去了。
冯浅的那番话,让她当场怔愣在地。
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作为旁观者,能大约猜到事情的真相。冯浅跟大房不和大家有目共睹,说桔梗下毒谋害老夫人,小小一个丫鬟没人指使谁信?明眼人都知道大房想害冯浅,可没想到却害了自己的孩儿,自己的孩儿才五岁,那么活泼可爱,他们就这么狠心,看着小孩子把有毒的糕点吃下去却不阻止!
想到这里,马姨娘心痛如绞。自己只是一个妾室,上天可怜,让她生下了冯力,母凭子贵,下半身的荣华富贵都靠冯力了,要是冯力有什么三长两短,马姨娘简直不用活了!
她知道自己身份,一直都是沉默的、识趣的、懂事的,从不掺和大房、二房、三房的事情,以为这样能置身事外。可没想到,火还是烧到自己身上。
女子为母则刚,马姨娘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狠劲。
冯贺看着冯浅远去的背影,恨恨地说:“这个该死的丫头!”他以为一出手就能将冯浅置之死地,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在全家人面前丢尽了颜面,更害得自己高贵的妹妹下跪认错,懊恼不已,“总有她痛哭求饶的时候!”
英王就站在他身边,闻言淡淡道:“冯主薄,男儿的精力应该放在朝廷之上,跟一个女子在深宅大院内斗,有什么意思?”
冯贺听得脸色一变,英王分明是敲打他,甚至不屑于他这番行为。他嘴巴动了动,本想辩解什么的,但最终只是说一句:“是!”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英王看着远去的冯浅,眼眸闪了闪,突然快步追上。
冯浅走到花园的时候,英王已经跟上了她。
“二小姐。”
冯浅听到叫唤,停驻,转身,看见是英王,便道:“殿下。”
英王缓步走近:“今日发生在荣福堂里的事情,真是精彩。”
冯浅当然听出他话里有话,垂眸,脸有愧色道:“真不好意思,让英王见笑了。”
英王却是眸光一凝:“早上我进入冯府,在花园的时候遇上你,应该不是碰巧吧?”
当然不是碰巧,我是特意等你的!
不这样,能让你做人证吗?
“确实碰巧,殿下不会以为我未卜先知,早早在花园等着吧?”
英王细细地打量着冯浅,此刻她的眉眼很是温顺,没有刚才大堂之上,一人面对多人的凌厉、尖锐、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