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贤到底年轻,加上陈大夫精心医治,恢复得很快,能下床活动了,如今坐在冯浅为他特制的轮椅上,被白布层层缠绕的右腿特别醒目。
“将。”冯浅捻起一枚“炮”,隔着“车”对罗贤将军了。
“啊?”罗贤仔细看了看棋子,哑然失笑,“不是刚才我使出的手段吗?怎么现在到你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冯浅笑起来,“刚才你走一步,我真是狼狈极了,差点就被灭了。”
“没想到你逃过之后,居然还能反手绝杀。”罗贤不由得慨叹道。他盘算了一下棋盘,无论怎么走,路都被封死,便一摊双手道:“看来我没路可走了,好了,我投降了。”
他抬眼看着冯浅,满是钦佩:“原先听说浅表妹并不懂下棋,没想到你如此厉害。”
洗砚在旁边说:“哎呀,表小姐,我家少爷在安阳,可是下遍象棋无敌手,很少赞扬人的,我可是头一次听到表少爷的赞扬呢。”
罗贤愠他一眼:“你少说两句没人说你哑巴。”
洗砚嘻嘻一笑,做了个搞怪的表情。
罗贤脸上微微一热,对冯浅说:“别听他贫嘴,这次是我棋艺不精,浅表妹确实厉害。”
冯浅笑道:“哪里,其实表哥更厉害,只是刚才你有点分神了,才被我钻了空子,要不然,我未必会赢呢。”
刚才罗贤为什么分神?其实是他大意了,他以为冯浅一个小小姑娘家,能有多深的谋算?
一时轻敌,就被绝杀。
冯浅笑而不语。
轻敌,自己也试过,否则,罗贤就不会被人设局打断腿。
轻敌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事后总结经验教训,能沉得气,看准时机,进行反击!
罗贤正准备弃子认输的时候,突然间一个丫鬟匆匆走来,是洒扫院子围墙边落的丫鬟,那丫鬟面上尽是惊恐,慌乱嚷道:“不好了,二小姐表少爷,大少爷在外头杀人了!”
“什么?”罗贤眉头一皱,一颗棋子掉了下来,滴溜溜地在地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地上。
冯浅便弯腰捡起棋子,看向丫鬟,声音温柔平静:“他杀了谁?”
“京西吴家的吴老爷的独子吴冠用!”
罗贤虽然初来京城,但是京西吴家的名头响当当,可是全国皆知,冯贺居然把人家的独子杀了,这不等于把天给捅破了?
他之所以被人污蔑偷窥妇女沐浴,还因为名声不好被免掉职务,冯贺替上,事后他一推演,就知道冯贺在背后搞的鬼,只是苦无证据,加上是亲戚,难以撕破脸皮。
如今听到冯贺杀人了,有一种解恨的报复感,一时高兴,笑着对冯浅说:“浅表妹,咱们再下一局。”
“好啊。”冯浅应着,看着罗贤的脸色,说,“表哥如今很高兴是吧?”
“当然高兴。作恶之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表哥相信是报应吗?”
罗贤闻言心里一动,觉得冯浅的表情讳莫如深,像是知道了什么。但往深处一想,冯浅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养在深闺之中,她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想必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不是报应,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人会收拾他的。”
“如果什么事情都祈求报应,祈求上天,那人世间就不会有许多惨案冤案了。”
说话间,冯浅低下头去,在摆弄着棋子。
罗贤看着她温柔的眉毛,细细品着她那锋利的话语,心里蓦地涌上了怪异的念头,这个表妹,真的跟她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符合,都说女子似水,温柔入骨,可她却有一股独立的傲骨,让人不敢轻视。
此刻的荣福堂,乱成一团糟。
冯老夫人大哭起来:“我的乖孙儿啊,我的乖孙儿啊!怎么就遭了这种事情啊!”
杀了京西吴家的独子,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冯贺这次凶多吉少了!
冯远文只得安抚着冯老夫人:“母亲切勿激动,事情还没打探清楚,或许是误会吧……”
二夫人脸色煞白煞白的,只得强打精神也来安慰冯老夫人:“母亲,老爷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是误会一场,刚才大伯已经出去打探了,很快就有信息回来……”
就在此时,冯远伯匆匆走进来,脸色疲倦,整个人没有精气神,苍老得很,像是衰老是十岁。
他一走进来,冯老夫人当即止住哭泣,上前紧紧地问:“可打探清楚,此事跟贺儿无关?”
冯远伯看着冯老夫人渴求的眼神,心中不忍,便别过脸。
冯老夫人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好了,颤巍巍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贺儿无关,你得说清楚啊!”
“是啊,大哥,到底实情怎么?刑部喊你过去,事情真相弄清楚没有?”冯远文紧张地问。
冯远伯无奈,重重地叹口气,声音沙哑:“刑部那边已经查清楚了,说冯贺与吴冠用在香源楼的厢房里,为了一个头牌娼妓大打出手,冯贺一怒之下,把吴冠用,把吴冠用给杀死了……”
“什么?!”冯远文震惊地喊出来,“冯贺怎么能如此大胆,把吴冠用杀了?他可是吴才南的独生子,没了儿子,不就要冯贺偿命?”
“我的贺儿啊……”绝望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冯老夫人,冯老夫人再也承受不起,身体软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