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嫪毐的突然出现,陈政连感觉意外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坐在原地沉默以对。
三个狱卒对眼前这位招惹了魏王,怀里还竟然揣着秦王路牌儿的年轻公子无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难道此人是秦王的密使?
看着对面牢房里面带沮丧的陈政,嫪毐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韦…,哦不,想不到你姓吕的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啊!想当初小爷我想跟你时,你对小爷我是爱搭不理,还说小爷我不配跟你。如今怎么样?哈哈!你个倒霉催的还不是跟小爷一样被关进大牢。看你小子如今这般境况,呸!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你个吃牢饭的,也配让小爷我跟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清脆的巨响。
嫪毐正在得意地笑着,冷不丁脸上被一个挂着风的大巴掌扇出个五指印来。
独眼龙对一脸蒙圈的嫪毐厉声喝道:“把脸给老子伸过来!”
嫪毐一手拎着那只老鼠,一手捂着半边脸,一副谄媚的表情道:“老大想打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小弟我绝无二话。”
“还知道我是你老大?!将手拿开!”
独眼龙劈头盖脸对着嫪毐来了一通左右开弓,打得嫪毐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混帐东西!就这么个其貌不扬之人,你还上赶子要跟他?!我问你,谁是吃牢饭的?你爷爷我也是吃牢饭的,怎么,让你认我这个老大还委屈了你不成?!”
嫪毐刚要辩解,牢房外的三个狱卒却等不及了,其中一个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什么老大不老大的,还不都是吃牢饭的。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丘之貉,不过都是祸害良家女子的败类,迟早被我家魏王五马分尸。”接着伸手一指嫪毐,又指了指陈政:“你小子可是认得此人?”
此时的嫪毐在一脸顺从的背后,早已积聚起了满腔仇怨,这股仇怨恨不得马上变成喷出的火焰,将对面牢房里的陈政瞬间烧成灰烬。
“认得!”嫪毐略显浮肿的脸上现出一丝阴冷,只见他两眼死死盯住陈政,眼珠子里浮现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此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就是跟信陵君称兄道弟,放着现成的买卖不做,脚踩秦国和赵国两条船的吕不韦。”
狱卒和独眼龙都是一愣,吕不韦?!
三个狱卒心想,怪不得此人进了大牢还显得如此淡定,而且身上揣着秦王的黄金路牌儿,原来是大有来头。不过,就算此人跟信陵君亲如兄弟,可如今得罪了魏王,接下来恐怕是活罪难逃,死罪也难免。
独眼龙两眼直勾勾盯着陈政,半天才冒出一句:“乖乖!此人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吕不韦?可…,可此人因何穿得如此寒酸呢?”
一个狱卒一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穿成这般模样,那才是真正有钱的主儿,这叫啥知道不?这叫不露富,还有句话咋说来着?哦对了,叫闷声发大财。那些个衣着光鲜、油头粉面的主儿,不是虚有其表、穷得底儿掉,便是一朝财散尽、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另一个狱卒道:“得!我看你呀,也别在这儿替这小子说话了,若是让咱家魏王知道了,咱哥儿几个的小命儿都得跟着这小子一起玩儿完。要不,咱把这小子怀里的路牌儿再抢过来,咱们兄弟见者有份儿,如何?”
第三个狱卒似有不解道:“既然这小子与信陵君是称兄道弟的交情,咱家魏王也不至于怎样吧?!没准儿等咱家魏王消了气儿,这小子转眼间就出去了呢?”
三个狱卒正说着,嫪毐冷笑道:“出去?我看这小子是出不去了。就信陵君那两下子,跟魏王他老人家的手段可是差远了。敢惹魏王不高兴,嘿嘿,你还别说,这还真是这位史提芬哥的一贯风格。”
独眼龙一愣:“史提芬哥?”
一个狱卒面向独眼龙和嫪毐这间牢房挥了挥手:“别看了、别看了,散了、散了。”
陈政的牢房被锁了个结实。
三个狱卒走后,嫪毐在对面的牢房里一手拎着老鼠,一手上下飞舞着,开始了一段《我和吕不韦在邯郸的日子》的评书表演。只见嫪毐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吐沫星子喷得对面包括独眼龙在内的众多囚犯跟洗了脸一般,当然,在嫪毐的口中,他俨然成了一个心地善良、正直勇敢,受到邯郸万千美女追捧的男神,而那位史蒂芬哥,却成了挥金如土、为富不仁,受到邯郸万千百姓唾弃的富二代。
半个时辰过后,嫪毐仍是说得兴起,在场听众的脸都被洗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评书表演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话说这个吕不韦,说他是个奸商可半点儿都不委屈了他,这小子不但整日与赵王和平原君他们眉来眼去,竟然还盯上了在赵国当质子的秦国公子。秦国刚刚杀了赵国四十多万人,而这小子,却让那个秦国公子在邯郸城里是耀武扬威、宾客盈门,这还不算,他还送给秦国公子一个小妾,那枕边风吹得,那秦国公子对这小子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激不尽、感慨万千,真是感天动地一辈子。吕不韦这小子到此还不算完,你说他是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子胆,他竟为了那个秦国公子能当上秦王,跑到咸阳…”
嫪毐正说着,一个狱卒一边啃着个鸡爪子,一边拎着个木桶走到了牢房外。
“唉我说,你们这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着,饿上你们几日,我倒要看看,尔等还有没有力气在此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痛快儿的堵上你们这些个臭嘴!”狱卒将木桶放到牢房的栅栏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闭目静坐的陈政,哼着小曲儿一扭一扭地走了。
牢房里的犯人显然是饿极了,纷纷从身后的草垛子里拿出个破陶碗来,挤在木桶旁等待着老大的指令。
独眼龙指着囚犯们厉声骂道:“看你们这些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子还没饿,你们…”刚说到这儿,这位老大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了几声,引得几个犯人龇牙咧嘴地笑出声来。
为了缓解现场的尴尬,嫪毐急忙取出老大的专用餐具,跑到木桶旁舀上了一碗酸酸臭臭的稀粥,伸手递给了独眼龙,接着抬起另一只拎着老鼠的手,问道:“老大,咱可大半年没开过荤了,要不…”
再看那只老鼠,早已经蔫得一动不动了。
独眼龙骂道:“瞎说啥实话!谁半年多没开过荤了?!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别说一只死老鼠了,你们就是给老子弄来鸡鸭鱼肉,老子连看都不看一眼,知道为啥不,老子当年在外面可是吃熊掌长大的。”
“那是,那是!”嫪毐一脸心悦诚服的表情,将碗递到独眼龙面前:“老大,咱先拿这碗粥解解渴,弟兄们还等着我往下讲呢!”
独眼龙一把接过那破碗,一饮而尽道:“你们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骂得老子口干舌燥的。”
嫪毐一笑:“老大要不再来一碗?”
独眼龙连喝三碗后,嫪毐作为这间牢房的二把手,就着木桶喝了五大碗,眼看着木桶里的稀粥下去了一多半儿。
等到牢房的房主和常务副房主都喝饱了,其他犯人眼睛冒着绿光冲到了木桶前,连拉带拽、连撕带咬的一通争抢过后,木桶瞬间见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