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家怔住的师尊，见师尊没有什么反应，握着养魂玉的手指扣得紧紧的，心里有些紧张。
明霄尊者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声师尊而怔住，更多的是在彻底看清这魔王的精魄后，心里太过惊讶。
回过神时，明霄尊者的表情还颇有些复杂难言。
他盯着自己这个一根筋的逆徒仔细地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到底有哪里能被魔王这么看中。
明霄尊者细细琢磨着，他想起水镜中令修靠脸蛋保命，难道真的是因为靠脸上位？
可令修生得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忘怀啊。
令修见师尊看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心里更是惊慌。
下一刻，他就急忙将养魂玉给揣进储物戒里。
明霄尊者：“……”
逆徒！
他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不用下禁咒了。”明霄尊者睇向这个笨蛋逆徒道，“她已和你缔结生死契了，你死她死，她死你生。”
明霄尊者气得哼声：“所以若这魔王真敢做出什么，令修你便自裁吧。”
令修惊怔住，他又取出养魂玉，问时莹：“姐姐，你为何要与我缔结生死契？”
“因为我喜欢你呀。”时莹笑着说，“你之前不管不顾地用血气给我续命，我不想你出事。但你若真出事了，我就想着跟你一起走。”
少女笑起来的声音很甜，让令修不由轻声唤她：“姐姐……”
眼见事态要像互诉衷肠的撒狗粮的方向狂奔，明霄尊者轻咳了声。
令修下意识地又将养魂玉给藏进储物戒。
明霄尊者：“……”
他默默吸了两口气，才忍住当头暴打这逆徒的冲动。
令修似乎也发觉自己反应过激，面色讪讪道：“师尊，我错了。”
明霄尊者看他这副明显“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诚恳面容，淡声道：“你就在这里跪着。”
令修：“是。”
明霄尊者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虞知瑶和洛云野身上：“你们二人，此番前来，除了令修一事，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对于这两个优秀的天榜苗子，人族将来的中流砥柱，明霄尊者很愿意解答他们修炼上的疑惑。
虞知瑶和洛云野面面相觑，前者挠头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明霄尊者颔首。
“那我想知道《初代魔王的诅咒》这支历练任务真实的前因后果可以吗？”
明霄尊者方才说了一句死前发下灭人族的诅咒，彻底勾起了虞知瑶的好奇心。
她们虽然改变了这支历练任务的结局，但还想知道真实事件究竟是如何。
不止是虞知瑶好奇，其于五人听到这句话，皆齐刷刷地看过来。
“可以。”
明霄尊者伸出一只手，掌中凭空出现一卷气息古朴的竹简。
“有关此事的经过，都在里面。”
虞知瑶瞅着大佬平静的脸色，挪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过那卷竹简，道了声谢后，便拉着洛云野疾步至双膝跪地的令修面前。
其余小伙伴们也悄悄汇聚过去。
大家低着头围着令修一起看。
明霄尊者视线落在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时樾身上，温和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深思。
这卷古朴的竹简明显是个高科技，刚刚放在地上摊开，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看，里面的字迹便自动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将初代魔王的往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个故事里，没有他们的出现，也没有令修和花花这两个有力的皇夫竞争者，只有云衍。
云衍编织了一张足够甜蜜的大网，将时莹给完全笼罩进去，让她娶自己为皇夫，为他孕育子嗣。
最后趁着大魔王诞下子嗣虚弱之时，夺走孩子，重伤她，并且险些杀了时琉。
为送时琉安然离开，大魔王最终油尽灯枯，濒死之际，含恨发下血脉诅咒。
大魔王死后，云衍抽出她的一缕精魄，永生永世不让她转世轮回，将那缕精魄禁锢在自己身边。
而时莹这个统一魔族的王一死，整个魔族势力重新割据，因此战乱百年。
人族与妖族算是安定了百年。
百年之后，时莹的弟弟时琉，重新一统魔族，坐上了魔王的位置。
而云界五十年一次的魔袭，也变成了近二十年一次，一直延续至今。
从此后，魔族之王便是时姓这一支魔龙的血脉传承下来。
人族与魔族的矛盾也越发激烈。
云衍的子嗣，那位最终飞升的云生前辈，曾多次努力调和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矛盾，甚至于出手止戈，却也无法真正地解决人魔矛盾。
待云生前辈飞升之后，人族与魔族没有了掣肘，又重新争斗起来，延续至今。
众人看完这段记录，皆沉默了。
尤其是纪芙，脸色极为复杂，还有一点难过。
时琉那个喜欢美女喜欢亮晶晶的憨憨，最后竟然会去平定魔族内乱，做了魔族的王。
纪芙和时琉是四年多拜把子的交情，是知道他看见奏折就头大，根本没有一点想做魔王之心的。
不过时琉是个姐控，无条件支持时莹的任何决定，对崽崽也特别好，努力想做崽子喜欢的好舅舅。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铁憨憨，最后恐怕是为了守住姐姐一统的魔族，打了整整百年，才将魔族重新统一。
纪芙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其余人显然也想到了时琉那个憨憨性格，一时间有些唏嘘感慨，还有些说不清楚的复杂。
凡事有因有果。
云衍残忍地夺子杀母，想要这个子嗣毁灭魔族。双方结合的子嗣确实很强大，并且在云界时，也的确让人族妖族与魔族暂且止戈。
但最终造成长期且久久不歇的结果，却是让五十年的魔袭，变成了近二十年一次的魔袭。
持续几千年之久。
至今仍在继续。
云衍想要毁灭魔族，最后却让魔族更频繁地侵袭人族与妖族。
虞知瑶叹息一声，重新合上这卷竹简，起身递还给明霄尊者。
“谢谢尊者。”
明霄尊者收回竹简，问道：“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虞知瑶沉思片刻，斟酌着开口：“我认为，既然云界生来便有人魔妖三族，这说明天道是允许魔族存在的。既然天道允许，人族却想要做毁灭魔族的事，这便是逆天而行。
当然这有的确可能成功，不是有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嘛？嘿，有极少数逆天而行的人可能就成功了。”
明霄尊者默默笑了一下，继续听她后面的话。
“但如果不成功的话，便只能既种因便得果。最终五十年的魔袭变成近二十年一次全面魔袭，大抵就是种下来的果。”
虞知瑶一边说一边注意明霄尊者的脸色，“所以我认为人族要做的可能不是毁灭魔族，而是寻到三族能够在云界和平共存的方法。”
明霄尊者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看向其余人：“你们呢？如何看？”
洛云野：“我赞同小鱼的说法。”
花花举手：“我也觉得小鱼说的对。”
纪芙抚着下颌点头：“强行必遭天谴。万物共生，必有它存在的道理。魔族既然降生云界，人族想要灭绝它们，的确是有些逆天而行。”
明霄尊者直接忽略逆徒，看向一语不发的时樾：“你如何看？”
时樾微怔，随即点点头：“我与哥哥还有小鱼的看法一样，人族与魔族或许需要寻到能够共处的方法，才能够彻底止戈。”
听到他的话，明霄尊者终于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容。
他颇有些意味深长道：“希望大家日后寻到方法，让人族与魔族能够止戈。”
时樾的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明霄尊者方才是对着他的方向说的。这让他下意识地感觉，那仿佛就是在对他说的。
时樾不敢乱动，低垂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明霄尊者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继续看虞知瑶和洛云野，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回洛云野主动问他：“前辈，您可知好运体质和霉运体质？”
“这两种体质我的确知道一些。”明霄尊者有些好奇：“不过为何要问这个？”
“因为我和小鱼就是。”洛云野低眸看向和虞知瑶牵在一起的手，“我曾听说随着修为增长，霉运体质会越来越倒霉。我想知道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这种体质？”
明霄尊者听完，蹙着眉仔细回忆。
须臾，他说：“霉运体质无法化解。以及你们所提及拥有两种稀有体质的这件事应该不可能。
好运体质和霉运体质万年内已经出现过了，距今才过去六千年，怎会再次出现？”
面对眼前两张满是疑惑的面容，明霄尊者解释道：“好运体质和霉运体质皆是万年难遇的体质。何为万年难遇，就是最多一万年内只能出现一次，不可能出现多次。”
虞知瑶和洛云野顶着满脑门的问号，齐声询问道：“难道就没有特例吗？”
“我云界十万年的历史记载，毫无例外。”明霄尊者笃定道。
“那我每次突破都会遇天雷劫，这不是霉运体质的特征吗？”洛云野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虞知瑶加了一句：“而且我也可以帮小云抵消天雷劫。”
明霄尊者思索出一个可能性，他深深凝视两人：“若你们二人是真的好运体质与霉运体质，很可能就是被人强行篡改了命理。
本该万年后出现的稀有体质，却因人为插手，不断加速其体质降生，最终提前出现。”
虞知瑶连忙问道：“尊者，若真是如此，云界能够做到此事之人应是寥寥无几吧？”
“这等窥探天机篡改命理一事，云界没有人能够做到。”明霄尊者敛下眸中深思，叹声道，“或许只有唯一飞升的那位前辈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
悄悄过来准备给令修求情，最后吃了自己一脑门问号瓜的咸鱼组，回到院子的时候，也还是理不清思绪。
篡改命理？
那位飞升大佬为何要篡改他们的命理，让她和小云提前降生？
太奇怪了。
实在是寻不到任何理由。
两条咸鱼想不明白，就去隔壁的北面八十九号院子，等待令修回来。
由于大魔王与令修结下的生死契，明霄尊者决定将禁闭惩罚暂时押后。
等三年天榜期结束，令修从云生仙宫出来，再来议论私自救下魔族的惩罚一事。
毕竟，他们人族可不能白白地送了魔族天榜名额。
不过虽然暂时免除了禁闭惩罚，但令修还是在竹林跪了大半日，眼见师尊坐在不远处悠闲品茶。
明霄尊者瞅着自己收的这个最小的徒弟，心里叹息一声连着一声。
早在他得知令修将魔王精魄给带出去，偷偷养在身边后，便一直让镜灵将历练任务里的各种重要场景与画面都回溯给他。
镜灵的灵力被拿捏套路的几乎一滴都没有了。
不过结果是喜人的，明霄尊者最终还是寻到他那逆徒如此做的原因。
私下里，他早就将大魔王和令修决定人族与魔族议和的那段场景复原到水镜中，寻机让云境圣地的宫主峰主们皆看见。
众人看完后都沉默下来。
人族与魔族争斗至今，没有人相信魔族，更不会有人相信魔族这等残忍、只知杀戮的种族会主动提出三族议和。
宛若天方夜谭。
但是初代魔王确实这么做了。
然而，她又不是如今的魔王。
所以大家在沉默之余，又觉得有些遗憾。
或许当初……
可惜，没有或许。
明霄尊者有意放出这段场景，算是给令修博同情分，以后让他少受点惩处。
没想到这逆徒防他还跟防贼一样！
明霄尊者打定主意让他多跪一会儿，从正午跪到天黑后，他才悠悠然起身：“回去吧。”
“是。”令修双膝跪的又疼又麻，他单手按住地面，缓慢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时莹一事，谢谢师尊。”
明霄尊者不明显地哼了一声。
“弟子知道是师尊有意网开一面。”令修又跪地叩首道，“弟子定不会辜负师尊的信任。”
“行了，回去吧。”明霄尊者摆摆手。
眼见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明霄尊者垂着眼睫，又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
他这最小的徒弟，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只不过在除魔镜里历练一个月，便偷偷带回了自己心仪的道侣。
而那个逆子，在外面混迹两百多年，修为没什么长进就罢了，还连个道侣也没有。
而且那逆子糊弄谁也糊弄不过他。
还修习无情道？
恐怕连无情道的入门都没摸到。
明霄尊者面露沉思，开始有些怀疑自家那个逆子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
两条咸鱼在北面八十九号的院子，蹲到月上梢头，终于将令修给蹲回来了。
令修跪在竹林里，不敢用灵力调息，膝盖又疼又麻，如今走回住处，不想再多走一步，便直接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虞知瑶和洛云野从欣赏月色的躺椅上下来，连忙小跑到令修的身边。
“令修，我们想问姐姐几个问题，可以吗？”
令修点头，从储物戒里取出养魂玉。
虞知瑶双手小心捧住，连声问：“姐姐，姐姐，你知不知道云生前辈？”
“我知道。”
时莹回答完，便恨声地吐槽一句，“他就是个棒槌！”
虞知瑶、洛云野：？
啊这？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