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废后果真乃妖女所化，幸而吾皇英明，不被这妖女美貌迷惑！”
“妖女污老夫的眼，老夫要回去洗洗眼睛。”
“嘁，聂大人，我看你刚才明明盯着那妖后看得眼睛都直了，现在装什么正经。”
“你——”被揭穿的聂大人面红耳赤，“老夫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你休得污蔑老夫！你刚才还吓得趴地上跪拜呢！”
“大家少开点玩笑，这妖后不知妖力有多深，我观那一方天地兴许是关押她的法器，可千万别让她出来了，否则我大锦江山便危矣！”
……
一群自诩清流、恪守礼节的大臣们聊起废后秦氏，都极尽轻蔑，同时又害怕废后从那方屏幕中追出来。
而在京中静心湖畔，也围了一大群议论纷纷的百姓，大家都在好奇瞻望着湖心处的“海市蜃楼”，猜想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一开始，也有胆小害怕，找地儿东躲西藏的；有以为是神仙降世，就地跪拜的……
不过确定那幻象离他们很远、且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之后，游人们才放下心，围着这静心湖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那是不是仙宫？里面的仙女们一个个都好美。”
“什么仙宫？这叫蜃景！小时候我和父亲穿过沙漠时见到过，很远就能看到空中浮着一座城，连城里百姓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城市在空中吗？”
“不，蜃景只可远观，你是永远追不上的。”
“这些女子好不知羞耻，一个个衣不蔽体，污人眼睛。”
“有些西域女子便是这般打扮，各地习俗不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蜃楼光怪陆离，若能进去一观，死也无憾矣！”
一群百姓正聊得起劲，忽然来了一个身穿锦衣的人，“哼！什么蜃景，这分明是废后所化，用来迷惑世人的。”
“废后不都死了吗？你有什么证据？”有人不太满意锦衣人的说法，这么漂亮的仙女怎么可能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废后。
锦衣人很是不屑：“你们看到的那个袒胸露臂的妖女就是废后。”
这话像一块石头，一下激起千层浪。
“若真是废后所化，那她为什么不出来吃人？”
“废后才不会这么温柔好看。”
“对呀，废后霸道善妒，奇丑无比，被我们的皇上嫌弃，这蜃楼里的仙女明明艳冠古今，断不会是废后。”
“废后要是长这样，皇上会不喜欢吗？皇上又不是瞎子。”
“哼！你们爱信不信！”锦衣人懒得跟他们一群俗人理论，扔下一句就走了。
*
法王寺的大师来皇宫看过之后，也拿现在各处突然出现的幻象全无办法。
萧泽本不想离开祭天台，听说宫中别处都有废后的幻象，便又黑着脸去了长信宫。
温太后以为躲回长信宫便没事了，没想到现在连长信宫也能看到秦皎那妖女的魂，顿时吓得温太后六神无主。
“大师，你一定要除掉这妖女，这妖女害人无数，生前不是好人，死后不是好鬼，我大锦的江山迟早要败在她手上！”温太后痛哭流涕道。
其中一道士问：“你们是否动过死者之墓？”
温太后一听，顿时连哭都忘了，“大师，跟这有……有关吗？”
“死者为大，你们不该动她的坟。”那道士捋着胡须叹气。
温太后心都凉了，“那哀家这就让人把秦氏重新葬过，将她葬入皇陵……”
“唉，迟了。”道士又叹气道。
“死者已无万全之躯，无论你将她迁去哪里安葬，都无法改变现在的困局。我已尽力，还请太后另寻高明。”
道士说罢，便请辞离开。
在长信宫门口的萧泽听到道士和温太后的对话，顿时怒从中来，直接进去质问：“你们动过秦氏的墓？”
温太后现在也正在悔恨中，她哪能想到秦皎那所寒酸的土坟不能动？真要知道，她就算再恨秦皎，也断不会去招惹。
见着萧泽冲进来怒气冲冲地质问，温太后现在不止悔恨，也还有委屈，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为了秦皎那个女人和自己争吵。
“秦氏欺辱哀家多年，哀家生前不曾动她，死后还不能动她了？连你现在也责备哀家……”温太后说着，又掩面哭起来。
萧泽见她一把年纪了，还这般不顾身份，越发觉得气闷。
温婉见状也害怕，她怕没人收伏得了秦皎，也怕萧泽知道温太后毁墓是她从中拱火，便软语劝道：“皇上，现在错既已酿成，追究起来反伤你与姑母和气，不若先寻能人奇士，看看能否助秦姐姐超度投胎。她游离在人间，也对她并无好处。”
殊不知温婉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另一个世界的秦皎已跟着众星合完影，去到《最时尚》订下的酒楼吃晚宴了。
几名道士和尚出了宫廷，其中一人问：“师父，你为何知道是废后的墓出了问题？”
“傻徒儿，师父不这么说，今天我们就别想走出这皇宫了，以后也别想再吃这一碗饭。”
“啊？这么严重？那废后她……这些到底是不是她的魂？”徒弟还有些不明白。
“神鬼之说不过是说给人的安慰，这世上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等你识得人心，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
《最时尚》的晚宴定在江州酒店，主办方包了整整一层厅，出席的除了圈中明星，还有很多跟娱乐圈相关的各种资源大佬们。
秦皎虽说最近有点热度，但跟在场很多前辈比起来，她的资历算是最浅那个层次的人，做桌席的时候，也被安排跟一群年轻爱豆演员们一桌。
至于裴玉疏，他属于是资源方大佬们捧着资源上门求合作的人物，坐的是包间里的贵宾席，是和大厅隔开的。那一桌都是各种资源大佬，能坐上那桌的明星总共都没几人。
现在的秦皎也顶多远远地看一两眼。
“裴老师也太帅了，我以为他在电影里就已经够帅了，没想到亲眼见到更惊为天人，刚刚从他面前过的时候，我真的都快抑制不住心跳了。”坐在秦皎旁边的偶像明星满眼星星地说。
“不然怎么能称为全娱乐圈女星的白月光呢！”另一年轻男流量搭话道。
“好想去问个联系方式。”庞雯雯也接了句嘴。
“算了吧，裴老师从来不给任何圈内明星私人联系方式，你就算去问了，肯定拿到的也是他助理的工作号。”
庞雯雯：“裴老师这么高冷吗？我还以为他看上去很温柔绅士呢！”
秦皎淡淡插了句：“裴老师这是懂什么叫距离感，他本就温柔绅士有分寸，用不着看上去。”
女爱豆连连点头附和：“皎皎姐说得对，裴老师这叫有距离感，不会随便乱聊，我更喜欢了，什么时候能和裴老师一桌就好了。”
*
锦国，京城。
静心湖畔今日热闹非凡，即使入了夜，也有很多百姓坐在湖边吹风纳凉，顺便看看“蜃楼”的日常。
“哇~那是用水晶照明吗？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晶，太漂亮了。”
“那应该不是水晶，就算再明亮的水晶，也发不出那么耀眼的光。”
“他们为什么只聊天不吃饭？他们都不会馋吗？”
“娘啊，我好想吃，我也要吃肉，要吃点心。”一个小孩馋得直流口水。
旁边的妇人被他缠得烦了，给他一巴掌，“就知道吃吃吃，今晚你一个人就吃了两碗饭，我和你爹都没吃饱呢！”
那小孩委屈地“哇”一声哭出来，“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肉，我要吃点心，我也要过神仙姐姐的日子。”
别说普通百姓家的小孩被馋哭，连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被馋得不行。
“那都是些什么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们的御厨都没做过，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废后现在是位列仙班了吗？为什么变得这么漂亮，住的是水晶宫殿，还有吃不完的美食。”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还不吃饭，我好想帮他们吃光。”
“他们谈论的裴老师是谁呀？能好看过我们的皇上吗？”
“我也不知道，废后很少夸人，能被她这么夸的，应该不算差吧！”
“不对呀，皇后怎么可以夸别的男人？她心中难道不该只有我们的皇上吗？”
“万一对方长得丰神俊朗貌比潘安，夸一下又不影响她喜欢皇上啊！”
“说得倒也是，我也很想知道这位裴老师长得到底有多好看了。”
勤政殿。
阴郁了一天的帝王颓然坐在龙椅上，他以为秦皎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不仅再现，还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
萧泽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憎恨、有厌恶，也有不明的酸涩。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看着直播画面中秦皎面前桌上摆放的丰盛晚餐，他这才方觉有些饿了。
但想着江南水患还未除，秦皎却在一个衣食无忧的世界，他又食不下咽。
还有秦皎，她竟然这般维护另外一个男人！
萧泽闭上眼，忍了忍，才压下心中的酸楚。
*
晚宴进行到一半，不少人已经喝得半醉。
秦皎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便没有主动去敬人酒。轮到她的，她也都以自己过敏不能喝为由拒绝。慈善晚宴各种明星大佬会聚，她一个后辈小花喝不喝酒倒也没人在意。
庞雯雯酒量不错，还端着去到处敬酒，敬的对象基本都是可以给她扩展人脉、可能帮她搭上资源的大佬们。
秦皎坐了会儿，倒也有几个男人过来搭讪。
不过秦皎也看得出这些男人搭讪她的目的，娱乐圈这些套路她早就熟悉了，他们要么花言巧语，要么就给你画饼，专门挑像她这种资历浅的下手。她也都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倒也没人死缠打烂。
秦皎吃了个半饱，便起身去洗手，顺便找个地方休息。
等裴玉疏离开了，她再离开。
没想刚到洗手间门口，又和冤家路窄的庞雯雯碰上了。
庞雯雯喝得有些醉了，应是刚来这里吐过，身上还有很浓的酒味。
秦皎不想和她打照面，正准备绕过去，庞雯雯却忽然发难，“秦皎，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秦皎莫名其妙，连眼神都懒得给她。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难纠缠，一种是疯子，另一种是酒鬼。如果庞雯雯清醒着呢，她或许还会抱手和她怼两句。
不料庞雯雯见她不吱声，顿时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更来劲：“秦皎，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再走！”
秦皎白她一眼，“你谁呀！”
庞雯雯脑子有点不清楚，只知道秦皎打过她一巴掌，她该还这个女人一巴掌。还有今天，她又害得自己被网友们嘲笑了一通。
庞雯雯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秦皎，心有不甘，她的视线落在那白皙脖颈上，那里有一根项链，她看见秦皎戴过几次，连今天这种场合也戴着，网友们还讨论过。
庞雯雯想着这些，心中的理智被酒精吞噬，直接伸手去拉扯她脖颈上的水滴项链，然后用力一拉。
秦皎没防着庞雯雯喝醉了还有这一手，那项链勒住她脖子，差点没让她断气。
幸而那项链很快就被扯断，秦皎也跟着被扯后退了两步。
石头材质的绿色吊坠打在墙角的瓷砖上，碎成两瓣，还有一半不知弹到哪里去了。
秦皎眼都红了，几近咬牙切齿：“庞雯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那我就好心送你去地狱！”
秦皎上前将庞雯雯暴揍了一顿，庞雯雯被打得赶紧逃都来不及，连酒都醒了大半。
秦皎红着眼，下手一拳比一拳狠，疯批属性爆表，庞雯雯吓得肠子都悔青了。
勤政殿，萧泽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皱眉，这个叫庞雯雯的女人着实可恶，活该挨打。而秦皎这女人……依旧嚣张野蛮，难怪树敌那么多。
长信宫的温太后忍不住骂：“秦氏这妖女蛮横骄纵，果真招惹不得！”
就在庞雯雯以为自己要被揍死在这里时，突然发现转角有人，便赶紧像找到救星般跑去。
“救命！秦皎杀人——”了。
庞雯雯看清转角处的人时，后面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止住，然后迅速做出一副自认楚楚可怜的表情，往转角处的男人身上靠去，试图演出电视剧里男女主偶遇的经典桥段。
然而，转角处的男人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庞雯雯最终没能成功投入男人怀里，反而身体失衡，往前栽去。
男人也没有如偶像剧男主般搂住她，庞雯雯看着自己身上的浅色裙子，最终还是没敢真往地上摔，打了个趔趄赶紧扶着墙站起来。
而秦皎伸出去的手，也在看到男人那一刻，赶紧收了回来。
庞雯雯站直身体后，就立马指着秦皎哭诉：“秦皎，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打我？”
男人也淡淡看向秦皎，视线还特地在她刚收回去的手上扫了一圈。
秦皎垂下头，一声不吭。
庞雯雯越来越得劲，“秦皎，你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还挺凶的吗？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了？”
秦皎这才抬起头，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雯雯姐，你知道吗？我不恨你故意孤立我，不恨你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也不恨你刚才差点把我勒死……”秦皎闭了闭眼，晶莹的泪珠从脸庞低落，脆弱得像块易碎的水晶，“但是你为什么要扯坏我的项链？”
庞雯雯完全没想到秦皎会装可怜，她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做给谁看，她刚才暴打自己那凶样，还有那睚眦必报的性格……
庞雯雯反驳道：“我没有……”
秦皎睁开眼，眼里满是水汽，像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声音也柔柔弱弱的：“这是我最爱的男生送给我的，你为什么要毁掉它？！”
被指责的庞雯雯看着秦皎那泪眼朦胧的样子，以及裴玉疏投来的冷冷目光，仿佛她真有那么十恶不赦。
庞雯雯顿时觉得自己有被茶到。
“请道歉！”男人的声线很好听，即使生气也还保持着良好的修养，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不容拒绝。
庞雯雯纵然心有不服和委屈，但迫于眼前男人过于强大的身份，还是不得不低头给秦皎道歉。
坐在勤政殿的萧泽听着秦皎说那块绿色的玉是她最爱的人所送之物时，心口又忍不住涌起一股复杂。
她真的很宝贝那块玉，那块他们定亲的绿色水滴翠玉。
虽然这不是同一块，但秦皎说的应该是自己吧！
毕竟只有自己送过这样的玉给她，而她也确实爱了自己一辈子。
她真的这么爱自己，爱到自己抄了她的家、赐了她毒酒、让她尸骨无存，还不会变心吗？
萧泽第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些怜惜，尤其是她泪眼婆娑的样子，确实让人很想给她保护、想帮她擦掉脸庞的泪。
但是一想着这样的秦皎面对的是另一个男人，萧泽又生出一种难以说清的不爽——秦皎这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装什么弱？！
庞雯雯道完歉之后，便带着满腹委屈离开。
秦皎看着地上摔坏的小雨滴，低着头慢慢走过去。
就在她准备弯腰去捡时，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先她一步将地上的半块小雨滴捡起来。
“手伸出来。”头上传来的声音温柔磁性，听得人耳朵怀孕。
秦皎听话地把手心摊开。
碎成两瓣的小雨滴从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滑落到秦皎粉白的掌心。
秦皎茫然抬起头，一双烟笼雾绕的眸子泛起了一层水光，她轻轻咬了下嫣红的唇：“裴老师，我把我最爱的人送我的小水滴弄坏了，你说……他还会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