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且第一次见到沈严,她三年未归的夫君,眼下已是第四年了。但她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也不是沈严的妻。现下,沈严只是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杜且还是与陈三和沈严把沈老太爷去世和他对家产的处理做了一个说明,并且出示沈老太爷亲笔签名和伊本蕃长做保的遗嘱。
“不管你同不同意,这都是沈老太爷的决定。”杜且没有废话,“妾也不再是沈家的掌家大娘子,按大宋律法,夫三年不归者,妻可改嫁。沈郎君已有四年未归,虽说是御赐的姻缘,不能随意离开,但妾有沈老太爷手书的放妻书。另外,居丧不得改嫁,妾只是离开沈家,与沈家再无瓜葛,并没有另嫁。”
“还有,沈郎君出海时欠的债务,妾还没有债完。现下你我并无夫妻关系,虽说债据是妾重新签的,但你也可以不认,妾不会觉得你无情无情,因为这是妾自愿的。”
杜且的所作所为,挑不出毛病。沈严不在,她仍是嫁了,守了三年,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沈家的船坞和偏院,她也不见得是占了便宜。她被画地为牢,走不出这座城。
“妾言尽于此,告辞。”
杜且转身出了沈家,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跟随她,直至她上了马车。
事隔四年,沈严死而复生归来,成了坊间热议的话题。他的归来,还带回了一船价值不菲的香料和珍宝,但现下被封存在码头上,等待阅货、抽解和博买。
可他是如何回来的,太多人都想问了,好事者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踏破了。
但沈严推说久未归家,要与家人共享天伦,拒绝了所有亲朋好友的探访。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四年未归,家生变故,而他历经生死,想必也是身心俱疲。
只有杜且觉得沈严不太正常。
“按理来说,应该大宴宾客,摆三天的流水席,这才对得起沈家的排场。”杜且是知道沈家的家底,沈四海和沈严接连遇难,对沈家的打击不小,不得不低调从事,可沈严没死,又带着大批的物货归来,沈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章葳蕤却道:“你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了,操这份心做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沈严是如何死而归生的?”一个已死之人,却突然间出现,他一定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讲,可他却没有讲,这当中一定另有隐情。因为劫后余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可以大书特写的特殊经历。但沈严没有,他甚至躲起来不愿见人。
章葳蕤回道:“不好奇。弃之那边也有一个纲首,跟沈严同船回来的,名叫蔡永,他也是闭门谢客。他们可能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回家的事实。”
杜且虽然不认识沈严,但她觉得沈严行事并非低调之人,否则也不会干出举债出海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历劫归来,不昭告天下,怎么对不起这些年对沈家咄咄相逼之人。
但就像章葳蕤说的,这是沈严的事,与她无关。
“说起来,自祈风大典之后,就没怎么见弃之了,他现下何处?”
弃之在四海茶馆等着市舶司开衙。
今年市舶司的抽解与往年不同,以往只要市舶司审核通过便能放行物货,可今年在放行之前,榷务局还要对非禁榷物货进行再一次的阅货,从中挑选中榷务局想要的香料和珍宝,并且以低价交易。
市舶司本可以拒绝,但李争与吕清思上疏朝堂之后,三司使同意他二人的上奏,发行此类的香药钞,现下有人执此香药钞拿货,榷务局自然要从博买中获取。
榷务局博买都是低价买入,低于市价许多,蕃商自然不愿意被大量博买。可是如此一来,物货就会一直被压着,无法流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