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唐远楼吧？就是楼台。”
邢朝羽艰难地打字。
许倚寒坐在桌前, 悠闲地等着邢朝羽把话说完。
“几分钟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好慢啊。”
她感慨。
许倚寒干脆切了页面，打开帝王荣耀。
砍瓜切菜般完成一局。
打穿敌方水晶前, 她看了眼右上角的游戏时长。
正好十二分钟。
换言之，邢朝羽也被她晾了十二分钟。
这段时间里，邢朝羽的心情百般变化。
她不知道许倚寒为什么不回复她的消息, 是在故意冷落她吗？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邢朝羽慌乱地咬住下唇。
她心想着, 许倚寒真不是个好人，怎么能这么坏啊。
可再如何不满, 邢朝羽都只能先把话说完。
“我和唐远楼没有任何男女关系, 之前挂情缘, 就是觉得好玩而已。后来他向我告白, 我拒绝他后, 就把情缘解除了。”
邢朝羽把经纪人说的话套用过来，“因为你发的那条公告，很多人都在骂我, 你能不能帮我澄清？”
她又等了几分钟。
许倚寒终于回消息了。
“澄清？”
明明她们用文字交流, 邢朝羽仍能从这简单的一行字里，听到霜霜冷淡里带几分嗤笑的声音。
“你觉得, 我是怎么知道你和唐远楼挂情缘标的？”
邢朝羽反问。
“你以为，是唐远楼主动截给我的？”
“呃……”邢朝羽被问住了。
难道不是？
邢朝羽后知后觉地想起, 唐远楼的国标，是霜霜帮忙打的。
连号都上了, 自然能够轻松地看到亲密关系。
她微微一怔，有些恼怒。
“唐远楼真是有毛病, 找谁代打不好, 非要找许倚寒。”邢朝羽不满地嘟囔着。
她本以为许倚寒不清楚真实情况。
稍微劝说几句, 再给点压力，许倚寒就能配合她澄清。
可亲密关系的截图，是许倚寒自己截的。
她当然知道时间线。
“你凭什么截图他的游戏信息？”邢朝羽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居高临下地进行道德指责，“那是别人的隐私，你不能随意截图。还发出来给大家看，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在邢朝羽心中，许倚寒就是个刚上大学没多久，还处于无知状态的小主播。
但许倚寒只反驳一句：“哦，所以呢？你打算报警吗？还是去起诉我？”
“我……”邢朝羽支支吾吾。
先不说，被截图的是唐远楼的号，就算想报警，也要本人亲自联系相关部门。
就算报警了，最多也就要求删除相关内容。
光是邢朝羽有求于许倚寒，就注定了，她不能把许倚寒推到绝境。
谁知道许倚寒手里还有没有截图，会不会和她鱼死网破？
勉强将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邢朝羽反复措辞，想借着示弱，得到许倚寒的同情。
“许倚寒，我和你都是女孩子，都被唐远楼骗了。”
“他之前骗我，说很喜欢我，并且一直在追我。”
“你和他相处过，肯定知道他很能装，我就被他骗到了，心软了……也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决定。”
“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追求我的时候，也同时在追你。”
“女孩子的名声真的很重要，更何况我是个明星。”
“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是高中同学的份儿上，稍微帮我下？”
邢朝羽绞尽脑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自己都感动了。
望着屏幕上跳出的长篇大论，许倚寒眼神幽暗。
她静静等待了一分钟。
然后问邢朝羽。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想求人办事，难道不拿出诚意吗？
以为凭着大明星的身份，和高中稀薄的情谊，就能让她不要酬劳地帮忙？
没想到许倚寒直接要好处，邢朝羽呆住了。
能让她这种大明星，欠一个人情。
不就是天大的好处？
“贪得无厌。”邢朝羽嘟囔着，满心怨恨地用力敲击虚拟键盘，“给你一百万，行吗？”
“一百万？”看到邢朝羽的回答，许倚寒没忍住，笑出声。
她毫不吝啬地嘲讽。
“拿你的一百万，我还不如替唐远楼平反，让他给我一千万。”
本以为邢朝羽突然找她，是做好准备来的，要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结果，邢朝羽对事实真相，改了好几种说辞。
想让她办事，也根本没拿出诚意。
真觉得她好骗？
许倚寒面无表情地打字，拒绝邢朝羽。
“邢朝羽，我不是傻子，也不是你的舔狗。”
“原本我是可以替你澄清的。但经过这番交谈后，我觉得，我没必要顶着压力替你解释。”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发出最后一句话，许倚寒就中断了谈话。
邢朝羽给她发消息，许倚寒都不再回复。
经纪人来电，询问进展。
邢朝羽烦闷地将情况转发给经纪人。
听到邢朝羽说“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时，经纪人大喜过望。
可看完整个聊天记录，经纪人恨不得打飞机到邢朝羽身边，把她的脑袋揪下来踢两脚。
“你是要求人帮你办事，态度要谦卑，多和她聊高中生活！”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只觉得邢朝羽的话，每句都有毒，“你趾高气昂就算了，还隐瞒真相……她愿意帮你解释，就怪了！”
“而且，你给的那算什么好处？”浏览到“一百万”三字，经纪人气得血压升高，“你觉得一百万很多吗？”
“……我觉得不少了啊。”邢朝羽不敢大声说话，就小声嘟囔，“她算什么东西，一个月能挣一万块钱工资吗？”
“她是兔牙中层主播，一个月的直播间流水就有上百万。”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你拿人家一个月的工资，让人家帮你澄清？”
“怎么可能这么多？”
邢朝羽惊呆了。
在她心中，许倚寒就是个丑胖的废物。
长得不行，听说考上的大学也不是很好。
许倚寒的未来，就是按部就班地毕业，找个工作勉强糊口。
月薪估计一万都没有。
但经纪人告诉她，许倚寒一个月能挣百万？
她不敢相信。
“呵呵，你以为呢？”经纪人冷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理你了吧？”
“那、那怎么办？”想到本该到手的资源，邢朝羽急切地追问。
她思索着别的解决方法，“既然许倚寒和我撕破脸了，我们是找下别人，还是去找帝王荣耀高层……”
“谁说，她和你撕破脸了？”经纪人开口打断她。
“我看你们的聊天记录，她就算拒绝，也很客气，还给你留了余地。”
听着经纪人的分析，邢朝羽恍惚间，怀疑自己和对方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难以置信地翻开聊天记录：“她直接嘲讽我了，还算客气？”
“那算哪门子嘲讽？”经纪人反驳，“你看她最后一句，没有把话说绝，而是问，她能有什么好处。”
“不就是给你谈价的余地吗？”
“你找机会，等她冷静下来，再找她聊聊，争取获得她的原谅。”
经纪人挂着蓝牙耳机，一面规划邢朝羽的行程，一面暗自思索。
“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这些兔牙主播，都会去参加帝王荣耀的直播活动？”
“好像是。”邢朝羽犹豫了下，“我记得秦飞文会去参加。”
“查到了，她十五号会到直播活动现场。”经纪人脑筋转动得飞快，“正好你十五号没有工作，我帮你联系了帝王荣耀官方，要到了个参加活动的名额。”
“你到时候，亲自去现场，和许倚寒道歉。”
“最好能拉进关系，问清楚她想要什么，是要钱还是要资源。”
经纪人这番话说得分外理智平静。
邢朝羽却噎了下，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你……”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我当面向许倚寒伏低做小，还要满足她的要求？”
经纪人皱眉。
“我没说让你伏低做小，但如果你有这样的觉悟，我也挺高兴的。”
没等邢朝羽再次出口反驳，经纪人便一锤定音。
“行，就这么决定了。”
知道无法再更改经纪人的想法，邢朝羽只能满心憋闷地躺在床上。
迟迟睡不着觉。
她翻看B站，想找两个催眠的视频入睡。
结果又在热门刷到了霜霜的游戏剪辑视频。
她点开视频，狠狠地按了个“踩”。
刚酝酿出的睡意，又消失了。
邢朝羽瞥了眼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天都亮了。
就在她咬着牙，决定放下手机时。
高中班级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顾清阳：“好久不见，怎么出来聊天了。”
看到“顾清阳”三字时，邢朝羽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
顾清阳：“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清阳身为高中的学霸校草，又是好脾气的班长，人缘非常不错。
有几个熬夜到现在、或者刚起床的同学，纷纷诉说近况。
“刚上大学，七点就要去上早课。真是服了，谁家大学天天早自习啊！”
“你们早自习，我们要早起跑操，更惨。”
“我在当兵，已经早操完了，饭都吃完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着生活。
“@顾清阳 ，阳哥，我记得你考去B大文学系了，B大是不是很卷？”
顾清阳：“其实还好。不是卷，是大家一起进步。”
“B大是世界top10的名校，文学系更是王牌专业，和我这种摸鱼学校的咸鱼专业，是真没有可比性。”
群里，顾清阳和同学们随和地聊天。
看起来，和高中时差别不大。
还更温文尔雅一些。
邢朝羽犹豫片刻，打了几个字。
“最近过得还行。”
她承认，自己是想吸引顾清阳的注意。
高中时，她见识得不多，觉得顾清阳是全天下最帅的男孩子。
后来进了娱乐圈，认识的优秀男性多了，她对顾清阳的滤镜也淡了。
一个学生，就算学习成绩再好，能比得上有钱的富二代、帅气的流量小生、自主创业的社会精英吗？
无数优质男性，纷纷向邢朝羽展露情意。
可邢朝羽深夜里，仍能想起顾清阳毫不犹豫的拒绝。
最重要的是，顾清阳宁愿去喜欢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女孩，都不愿意接受她的告白！
现在的她，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明星。
顾清阳，会不会后悔？
邢朝羽看到群聊里。
顾清阳艾特了她。
顾清阳：“@邢朝羽 ”
她心头闪过一丝窃喜。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凝固。
顾清阳：“你好像和许倚寒有联系……你们怎么会有接触？她最近怎么样？”
怎么开口就是许倚寒？
连客套一下，都不愿意吗？
“呦，班长还是这么关心小胖妞。”
“别叫小胖妞，班长要生气了。”
“许倚寒说上大学要减肥，不知道瘦没瘦下来。”
“顾清阳对许倚寒是真照顾，要不是他们两个姓氏不同，我还以为顾清阳是许倚寒他哥。”
班里同学们习惯了顾清阳对邢朝羽的照拂，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许倚寒……过得很好啊。”邢朝羽略带恶意地模糊情况，“在兔牙当女主播，挺挣钱呢。”
“女主播”二字，总是带几分暧昧色/情的刻板印象。
让人下意识想起穿着暴露、在镜头前扭动身体的十级美颜女性。
群内人的想法也是如此。
但毕竟同学一场，他们不好说什么坏话。
就开玩笑地夸赞。
“看起来许倚寒减肥挺成功啊，否则怎么当女主播。”
“才过去不到一年吧，许倚寒都会唱歌跳舞了？”
“你知道她的直播间吗，我有空给她送点礼物，支持下。”
顾清阳：“还不知道她直播的是什么，你们别乱猜。”
顾清阳：“就算唱歌跳舞，她肯定也练习了很久，是有真功夫的。”
许倚寒：“我也想直播跳舞，据说挺挣钱的。”
许倚寒：“可惜我比较懒，舞蹈水平也差。”
许倚寒：“就做了帝王荣耀的游戏主播。”
许倚寒：“现在是国服打野，上个月拿到不少国标。有老板想代练，可以找我。”
许倚寒：“看在同学一场，没说过我坏话的，可以给个友情价。”
许倚寒：“还有，@邢朝羽我也带你上过不少分，水平我自认不错。”
许倚寒：“为什么不愿意把我的直播内容说出来？难道是想独占我的代打名额，不想让同学和你抢？”
早起洗漱时，许倚寒看到群内的消息。
她从来不是憋着的性格，就干脆在群里把话挑明。
发完这几条消息，她便转过身，继续刷牙。
群聊安静了一会儿。
顾清阳：“帝王荣耀？它的国服很难拿到的。”
有顾清阳开头，同学们都跟着夸许倚寒玩游戏牛逼。
“厉害啊，我刚上王者，想再升星，就上不去了。”
“你在兔牙直播？房间号给下呗，学习下技术。”
“我一直想拿王者的皮肤，但上不去，许倚寒你接代打吗？帮我打到王者段位就行，收费别太贵啊。”
帝王荣耀是全民电竞游戏，大部分年轻人手机里都有。
听到许倚寒竟然是国服打野，不少同学都兴奋地和她聊起游戏。
邢朝羽的手指在键盘上戳来戳去。
她很想插入群内聊天，但望着满屏的奉承之语。
竟不知如何入场。
幸好，她的明星身份很有用。
在她发了个表情包后，几个男生主动吹捧邢朝羽。
“邢朝羽才是真厉害，变成大明星了。我今天出门，电梯上挂的都是你的广告。”
“我去商场买东西，看到你的代言了，牛哇。”
“娱乐圈好不好混，小羽你认识别的明星吗？能和我讲讲那个谁吗……”
邢朝羽看着满屏的奉承，心情终于转好。
许倚寒洗漱完，去做饭。
吃完早饭，她去上课。
到教室时，几个女生在议论她。
“许倚寒是不是瘦了很多？我明显感觉她小了一圈。”
“才过去多久啊，就瘦那么多，难道是抽脂了？”
“不太像啊……我记得半个月前，我还和朋友聊过，说感觉许倚寒瘦了不少，当时拍了照片的。”
“我找找手机……看，我那时候偷拍的照片。”
“是有变化……但是她怎么可能瘦得这么快？我还是觉得去做手术了。”
就在几个女生窃窃私语时，她们闲聊的主人公，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
许倚寒眼神淡淡地扫女生们一眼。
有个女生没认出许倚寒，仍在念叨个不停。
“她还一直戴着口罩，说不定是去整容了，整容加抽脂……你干嘛推我？”
说话的女生疑惑转头，询问朋友。
朋友眼皮抽动，不住瞥许倚寒。
被身边人百般提醒，女生才恍然大悟。
她脸色一白，连忙闭上嘴巴，低头佯装无事发生。
许倚寒没离开。
她缓慢地迈步，走到女生桌前。
“你平时怎么议论我，我管不着。”她的声音清凌凌的，“但是……现在被我听到了。”
“是不是该向我道个歉？”
“……对不起。”没想到许倚寒会找她说话，女生狼狈地抬起头。
许倚寒直视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和旺盛的征服欲。
女生盯着许倚寒的眼睛看了会儿，似乎着了迷：“你……好漂亮。”
“谢谢。”许倚寒有些意外，不过她仍笑了下，“以后说话小声些。”
等许倚寒转身离开，女生才后知后觉地蜷缩起手掌。
朋友以为她是尴尬。
但半分钟后，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许倚寒这么漂亮？难道减肥真的能让人变好看？我也要减肥！”
朋友跟着挠挠头：“她性格也蛮好的，没有传说中那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