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笑道“不是还有王相公么”
陈萌认真地说“要是先父在世,他出面拜托王相公那是相称的。如今是我,我与你熟,自然就是你。”
“好”祝缨不再推辞,“等我查一查怎么做媒哈。”
“噗”屋里的人都笑了。
陈萌的儿子与施鲲的孙女,门当户对,两家家长心里都已经许了,媒人就是个点缀。但是祝缨得先做功课,亲事是施鲲提议的不假,走礼的时候得男家先提出来。
祝缨跑施鲲家跑得轻车熟路,特意选了一天,穿上她的官服,带上人,往施鲲家里给陈放提个亲。到了施鲲家,只见他一身紫袍,气质竟奇迹般地回复了七八成做丞相时的模样,浑不似前几天的哀叹感慨。
六礼的流程很长,陈峦还没过周年,都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成亲。
陈、施两家也只要祝缨往施鲲家走一趟,让人看到了两家议婚这件事就行了。
施鲲更是对外放话,说自己“与陈相相知多年”,如今
老友去世,自己愿意把孙女嫁给他的孙子。兜揽了孝期议亲可能引发的非议。
一看就是睁眼说瞎话,他跟陈峦以前可也没多少友谊,顶多就是没有互相打架的同僚。
接下来祝缨也不必做很多事,只要等着两家算好了吉日,到了点儿陈萌通知她去露面表演一下就成。谢媒钱得准成亲了才能给,祝缨今年且还拿不到这份钱。她又不喝酒,喜酒都不给她,陈萌包了二斤好茶给她。
她摸摸鼻子,抱着小江写的手稿,先去到了禁军,问了一圈发现禁军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很多人都没有亲眼过刀剑之伤。
禁军没有大将军,现在是六个将军轮值。有经验的老将几乎都不在了,没多少人能帮到她。
时悉好奇地问“大理弄这个做什么”
祝缨道“大理寺断案,得懂些伤情。”
时悉似懂非懂地问道“还用大理亲自过问吗也未免太繁琐了些。”
祝缨道“我把别的更麻烦的事让他们办去了,这件事就落我头上了,且我对断案一向有兴趣。不打扰了,我再去问问旁人。”
时悉倒好心,说“那禁军中不大有这样的人,边军常见这些伤,他们又不在京城。您不妨去请教一些老将。”
祝缨道“好,多谢提醒。”
揣着书稿,她就跑去找郑侯了。郑侯对这个有一点兴趣,指着几页纸上的描述说“这些都是寻常兵刃伤的吧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兵刃都很轻”
果然是行家,且一眼认出来都是些“小巧”的东西造成的伤痕。祝缨见他有兴致,就与他多聊了一阵,趁机请教“重家什”是什么样的。
直说到郑熹回家,两人还意犹未尽。
郑熹来见郑侯,看到祝缨就说“大忙人,谢媒钱拿了多少呀”
祝缨一扬手稿,道“我正闲着呢,赚点儿外快,好把这个给校订印出来,下发各州县。”
“这是什么”
祝缨道“大理寺一些审案、断案、查访的法子都陈旧了,想重新校订一下,更改讹误,刊刻了印发各州县。我瞧着下面的事儿有点多,至少在这个上头,给他们立根尺子,只要不是傻子,比着这个量着办事儿,能少些乱相,省点事。”
郑熹拿来看了一看,道“也好。唉,可不是乱么”
郑侯问道“又怎么了”
郑熹轻描淡写地道“抑兼并,逼出人命来了。”
祝缨与郑侯都静了一下,两人的表情没变,听郑熹说道“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上头要抑兼并,下面的人就要拿这个当政绩。才换的主官,自己选的贡士到京之后就喊冤说乡里有个绅士被逼死了。哎,对了,你在地方上干过,这个抑兼并,怎么做的”
祝缨知道这父子俩都没干过这个事,简单地说“朝廷要抑兼并,得看主官能不能干,能干的就拿违法的劣绅大户开刀,这是最好的。不能干的就跟野猪一样乱拱,也能有点成效,就是所有人一起倒霉。最缺德的一等是不动大户,拿小民凑数。”
郑侯问道“小民怎么兼并”
“兼并其实就是人口财赋入私门,隐田隐户。朝廷怎么知道一个地方抑兼并了呢括隐。以搜出来的人口,田亩为准,搜出来的越多,就是干得越好。陛下与丞相也不能亲自下去一寸一寸地量,怎么算多怎么算少不是空口白牙说搜出来的就搜出来,朝廷就给记功的。有人口,有田亩,就有赋税,有人服役。能缴得上相应的钱粮,出得起相应的丁口,才算效验了。”
就是不抖人口、田亩,而加赋税徭役,这就都摊到普通人头上了。长此以往,就是逼得百姓逃亡。然后恶性循环。
逃亡的百姓就会变成流民、匪盗,然后就乱。
郑熹点了点头“哦”
祝缨道“我只是奇怪,王相公是个极稳的人,怎么会催出事故来了,”
郑熹道“倒不是他催的,可他的脸上也好看喽你看着就行这事儿查也是御史台的事。”
祝缨道“我明白的。”然后抱着小江的稿子,询问郑侯还有谁能够请教。
郑侯道“老孙也死了,你去冷家看一看吧。在京的这些人里,见过血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是。”
祝缨看天色不早了,今天就没去冷府,预备过两天再去。
次日早朝,风平浪静,好像郑熹昨天在撒谎一样。既没有人提到有贡士喊冤,也没有御史跳出来说什么抑兼并不好,更没有人参某官不称职一上任就扰乱了地方。
祝缨看王云鹤的步伐依旧稳健,步幅大小没变、步速也还是原样。
不但如此,王云鹤还能向皇帝表奏,齐王府的属官已经凑齐了。
皇帝与丞相显然是已经商量好的,走了个过场,仪式留到明年,今年先降旨,把齐王给封了现在他还住在宫里,只等外面的王府准备好了,把仪式一过,就搬过去。
这可谓这一天早朝最大的一件事了。
京城之中消息灵通的人已听到了一些“逼出人命”的风声,御史台也
暗中派人去查,只都不挑破。
各地的刺史也陆续地抵京了,陈萌的府上又开始不断有人拜访。十一月初,祝缨竟也收到了几份地方上拜访的帖子
他们多半是来与她套近乎,有的是看中她在皇帝登基的过程中“有功”,有的是期望大理寺以后别卡他们的案子。
祝缨一一接待。
刺史们去年没赶上先帝驾崩,今年倒赶上了先帝周年,一个个在周年上哭成了泪人。
先帝周年之后,所有人都仿佛办完了一件大事,觉得可以放开了欢乐了。于是别有一件热闹传开了不但要给齐王选妃,还要给东宫添几个女子。
穆皇后有话“齐王择淑女,询问望族即可。东宫添人,不可惊扰地方,在京畿采选便罢。”总之,不往外闹大。
此事不同于选宫女,百姓急惶不安。这回倒能算一些人的好出路,不少人家都心思活络,穆皇后面前,有许多人关说。
穆皇后心里,亲生的儿子更重,但却耐心地与张婕妤商量着齐王妃的人选,东宫的侧室被她往后放了又放,只让杜世恩先把关。
消息一出,却让一个人有了新念头。
京城,一座小院子里,一个姑娘对父母说“与其总往姑母家讨饭,年年月月的惹人厌,不如就请她一总帮咱们一次大的也免得她在姑父面前难做人”
她的父亲道“家里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呢”
姑娘道“轮不到我插嘴怎么向姑母家讨钱就轮到我了做针线换钱补贴家用就轮到我了往家拿钱不是家里的事了”
她母亲道“你这嘴少说两句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姑父总归是鸿胪寺的少卿,比咱们能说得上话,我想进东宫参选吃穿都是宫里的,还能给家里省些钱呢要能养下一儿半女,咱家也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她的父亲道“你姑父也得肯帮咱啊”
姑娘道“我就求姑母这一次我去试试,成不成你们答应呢,就陪我去姑母家,不答应呢,我自己去。”
父母商量了一阵儿,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一抬头,姑娘早跑到姑父沈瑛家里去了。
沈大娘子在家里一向做不得主,但听了侄女的话又觉得有理。求丈夫,恐怕是不能够了,且丈夫也不会办事。
沈大娘子将侄女一看,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皙长美,一股少女的活泼劲儿。也识字,也懂道理,心道倒是可行帮急不帮穷,要是她能成事,我倒也不必总在家里看人眼色了
她拿定了主意,道“我的儿,你有这个心,我必帮你”
她即命人开了箱笼,凑出一份厚礼“拿了我的帖子,送到杜府去,给杜家娘子”
她与杜世恩家也没有什么交情,但钱可以变成交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