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张开无声张了张嘴,还沉浸在刚刚的镇墓兽中,愣了半响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才回过神来:“大佬这就下播了?”
“……都已经下完了,你是卡延迟才反应过来?”叶拆无语,看着旁边不争气的只想踢两脚。
可惜张开摸了摸鼻子还遗憾道:“也不知道大佬之后还会不会再继续直播个墓葬相关的,这回来的也太短了,我还听的有点恍惚呢!”
他声音跟打飘了一样,似乎又回想起刚刚镇墓兽的那一幕,跟着收回眼重新继续道。
“那就不好说,大佬之后可能不一定会再继续播这个。”叶拆摇了摇头沉默一下提起酒瓶,虽然他也是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意犹未尽……总之就期待大佬明天的直播吧。
说不定就真的播了呢?
下播后裴椋只是收起扣紧的卡槽,一如反常沉默。
姜小牙喵了一声跳到屋子里来,裴椋愣了下才弯身摸了它脑袋把后脖子拎起,“你没回去?”
搭在腕臂的姜小牙懒洋洋的甩尾巴,喵了一声。
白猫不满的哼哼,然而裴椋只是轻轻掐了掐它后脖子以示警告。
她人刚刚直播完还没歇上一口气,闻青斐就跟着半夜入门。
开门见山道:“那两块地估计还需要花一些时间,之前赵成平一直压着外边居然也还真没有什么风声走漏,我打听都要专门弯弯绕绕上一层掩盖一下真实意图。不过这一次的地罗科也打算着争,估计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够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思路,花时间都不是什么大事。”
裴椋正给自己冲水,随手给她倒了一杯,添了几块方糖进去。
闻青斐端起杯子,刚刚喝了一口就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出来,险些被甜的要命的一杯‘糖水’呛得半死,她草草擦了把嘴,缓了缓才道:“你这不是咖啡,你这糖水是要腻死人啊!”
“我看你精神挺需要补充糖分的。”
裴椋耸了耸肩。
白猫瘫在她的膝盖上,尾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闻青斐饶有兴致的将这小东西的后脖颈提起,欣赏了一下它张牙舞爪的意味才收回手,继续道:“不过最近的资金回款——”
“我账户里还有一些,你先转去垫上,这一批回款就快了。”大不了她再杀上去建筑部门找赵成平理论出个三四五六。
等再跟闻青斐聊完已经是深更半夜。
夜半温度骤降,冷的她有些更头痛,刚刚冲完澡的大脑更是显得清醒。
又带上些意乱纷扰。
当然,不是为了姜小牙,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裴椋抬起头来看着庄严诡谲的镇墓兽,微微握紧指腹摩擦的一段,微微蜷曲起一些,指甲缝隙的残留黑漆显得有些刺目。
——到底要不要真正复刻曾经的棺木?
她停顿了半响才重新抬头,再看一眼时间已然是不早,超过九点十几分钟,裴椋微微深吸一口气倒上温水重新卷起袖子打开直播。
声音平静,安抚下了大量涌入的直播间群众,“今天直播早点开。”
【终于等到了大佬的直播,今天怎么会这么晚,腿已经麻了彻底外卖刚到,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等了好久总算是开播了,迫不及待已经领上我的板凳过来了。大佬今天刻什么来着?】
【停,能不能转回到重点?前些天大佬才刚刚搞完镇墓兽吧?今天直播什么?还是楚漆吗?】
“不继续,楚漆暂时放一放,今天开始雕刻剔红。”
“剔红?”叶拆明显一愣,“这又是什么漆器。”
“不要摆出你这份熟悉的无知架势。”秦年秋在旁抬起头来,冷静的嘴毒直言道。
叶拆被嘲讽了也不甘示弱:“呵呵,所以你知道?”
秦年秋面不改色:“下两分钟我就知道了。”
因为屏幕上等人眼前人已经开始出声,带着夜色的凉意从头顶划过,跟着降下音调来平静道:“剔红是后期漆器中最鼎盛巅峰的技艺,当然难度也最高,需要复杂操作刷漆后再进行雕刻。”
“其他过多还是老规矩不多说,往后看吧。”
秦年秋看了眼屏幕,转头继续淡定跟上:“还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叶拆险些没被她气的咬牙。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又进步了,风光霁月的秦大小姐。”
“我哪值得这称号,确实是担待不起。”秦年秋虚伪推脱。
张开在旁边看着两人不想出声,可能这两死对头什么时候见面其乐融融上才是真正叫人惊奇,至于这种程度的不对付空气中火星子四溢,已经是常规基操不过了。
他只能在旁边长长吐口气继续看直播
“而且所谓的剔红雕刻到底是哪个雕刻法?”他跟着喃喃。
之前就没听说过漆器还能够在上方雕刻的,不过大佬离谱的操作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舔了舔唇瓣跟着调整想法,继续往下看下去——
裴椋此时已经打开旁边的盛漆容器,大漆的生漆汁液依旧还是浓稠顺滑,被刮刀一勾就起尖,甚至带着水一般的流动性,比之前的颜色还要更为鲜亮,光泽如古漆一般沉淀!
弹幕也明显发现了这点区别。
【这次的生漆用料看起来品质更高了,生漆简直顺滑的不可思议,换了新漆吧?】
裴椋嗯了一声才重新开口,手指的骨节处微微被剐蹭的泛红,凸起的青筋和血管有些发白:“剔红工艺复杂,加上一些条件因素限制,想要达到它最好的效果,制作时候选用的都得最顶尖的生漆去混合。”
“这样出来的成品才能够保证软硬合适不会塌陷,也不会难以雕刻。”
各方位内的技巧都得估量。
赵倩按着脸颊的手松了松,原先冰凉的指尖也跟着渐渐涌上来温度,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掐了掐指尖却隐隐带着血液里的兴奋。
“剔红……”也不知道大佬这回究竟又要怎么炫技,不过无论如何,大佬的炫技总是不会差到哪去就对了。
“裴辰,回去你的房间里。”
“具体题材呢?”
“暗八仙锦盒。”裴椋略略一思索随即道,她关掉旁边的卡槽,扣开已经摆在桌边的盒子重新撕开塑料膜,清瘦的指节抵上刮刀,略略垂眼道。
视线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然而弹幕却平静不下来。
“剔红的暗八仙锦盒?”
陈燕立马来了兴趣,跟着打开直播继续往下看去。
“暗八仙,我记得大佬是不是刻过这题材来着?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隔着一道屏幕,张开嘶了一声抓了把头发,忍不住出声喃喃道。
秦年秋随手按开芯片,在旁提醒:“……象牙球时候大佬刻过。”
“对!就是象牙球的时候。”张开猛地回神,然后下意识愣了下疑问道:“年秋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年秋沉默着面不改色,为什么这么久?当然是因为叶拆之前看直播被她撞上,后面约了牙雕雕刻的时候顺带着去补了之前直播。
不过这些都不用多说,简单两个字概括足以。
“看过。”
张公子嘶了一声,虽然感觉更困惑了但还是没有继续再问。
而裴椋已经挑起刀具重新开始拨开顶层已经开始结膜的漆层,升高的温度连带着漆层开始重新变得顺滑粘稠,恢复些许的流动性,跟着刮刀滴落,不再是之前那一层难以划开的情况。
“差不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然后是继续刷层。”
裴椋重新擦了把下颌骨的汗,背脊骨跟着被汗打湿黏在背后,剔红最难的工序实际上就是上漆过程,通常情况下单单上漆的过程就需要一两年时间之久,好在她提前准备的一部分,已经是刷漆到足够厚度干透的胎体。
可以直接上刀雕刻,这时候就是考验刀工的时候,回字纹的一道道纹路顺着刀尖向下浮现。
还有很久没动用的伞骨协助,极细的“刀尖”剔除多余的漆块,一片片从上剥离下来,紧跟着变成手下的条纹不一的底层,浮现完整暗八仙的八个图案!
栩栩如生,几乎在细节处完善到了极致!
有力的手臂搭在一边,像是带着蛇类特有的绞索般一圈圈的握紧手指,裴椋动作到一半停下来,打湿毛巾擦干净了手背,带上刀尖。
裴椋顺手咬了一颗糖,重新将剔红装点。
“剔红秉持的一向是下刀不错。”
她喉咙里略微含糊的出了声音,跟着擦了擦指节和缝隙关节。
【那就是半点不能出错吗?】
裴椋摇了摇头,“下刀不错是功底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完全不出错,而剔红的出错……这点又倒是可能跟你们认知里的部分相反,剔红下刀挺容错,能够有错漏的地方也可以弥补。”
张开还是没太明白,抓了抓头发继续提问。
裴椋索性示范的更直接了一些,刮刀刮掉边缘未干透的暗八仙纹样一角,看起来原本雕刻完好的红漆就如同出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瑕疵一般,叫人忍不住下意识提起心脏!
她自己还没先做反应,反倒是把屏幕外的一群人惊的不轻。
赵倩更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路冷到天灵盖!
伸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舔着嘴唇整个半张脸埋头在热气里,嘴里下意识喃喃道:“……大佬这个示范过分简单粗暴了点吧?”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真没问题吗?
【这一刀太狠了吧??我原本好好的暗八仙剔红?震惊了,大佬示范一个错误演示等同于要了我的命根子!】
【不是,前面的,剔红暗八仙锦盒什么时候成了你命根子了?大佬刻的怎么算命根子也应该是大佬的无疑,难道这就是当代网络白嫖能手?】
【不说别的就单单论这么个示范,未免太刺激了一点,万一一个没修补好不也就意味着剔红盒子整个毁掉,成本支出也稍微太大了点?毕竟不谈雕工,生漆的价格也是按克算的。】
弹幕顿时纷纷质疑。
眼前人倒是更为平静,声音带着些许的潮气,叫人不由得跟着一阵晃神。
裴椋袖子已经卷起,那双眼眸的视线跟着抬起,刻刀在她指节从虎口抵着,淡定道,“没什么大事,都说了能修了。”
她挑眉:“难道你们信不过?”
赵倩手臂一阵发僵,却在脑子里听见自己没说出口的声音,信,当然信!
她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猛地回过神来,原本的忐忑心情也被彻底吞回去。
弹幕已经纷纷倒戈,裴椋得以顺理成章的继续后面步骤。
原先的红漆被挑起一抹跟着涂上去补上一道缺口,把控着整个力道没有修到起外,不需要的红漆被刮去,然后就是雕刻。
稍微硬一些尚且未干透的红色漆层,关节和手背凸起的青筋也跟着染上些许红漆,刀尖陷入漆层,剔除不需要的漆层,有些硬和黏腻的漆层需要把控着走刀的力度和走向。
刀走龙蛇!
跟着把蛇缠绕着剑尖的图案重新诠释还原,与之前几乎无差别更无二致!
真就是彻底的修漆!
弹幕彻底震惊——
【???大佬这还叫什么雕漆,直接去做修复完全没问题好吗?剔红完全就是屈才了,我觉得大佬去做漆器修复完全可以挣得更多!】
【前面的你要说你就是单纯开玩笑我或许还能够赞同下你,但要是说真的,那漆器修复肯定不如直接雕漆好吗?至少作品出来是自己的,而且大佬的剔红工艺级别完全达到巅峰门槛了,去修复才是不归路。】
【你们争论的话题太过正经了吧?第一回感觉自己如此的格格不入。】
“好了,感谢‘天下第一帅’送来的火箭,下播了。”
裴椋下播完顺带找人。
薛辛看见眼前熟悉的催命鬼动作就是一顿,无奈吐口气,懒洋洋的放下旁边的切割工具卷起袖子:“得了,这回又做什么?”
“吃个饭,顺带帮我琢磨下这张工具图纸。”
裴椋站门口三两口咬进去一个包子,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站门口把袋子和垃圾套上。
薛辛:“……”
都吃了这么多了还吃?
裴椋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她此刻的在想些什么,伸手指了指淡定道:“请你去烧烤摊,你自己点主食我跟着再随便吃点就行了。”
请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一次砍价都要砍一半的人请客。”薛辛啧啧出声,这才收起满是机械污渍的手套来,擦了把脸才重新走出来,抓着毛巾胡乱擦了擦。
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日子,三两下就收拾完咬着烟头:“行,走吧。”
“……”
裴椋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随即开口提醒:“最近吸烟查的严,你最好别当众抓到被送进去,不然这趟烧烤走一半就得换地方。”
薛辛只能掐掉烟,套了件外套跟着走过去。
两人一行来到周围才找到地摊,荒星这地方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好歹这地方还能算干净,头顶庞大的机械网络与高楼遮蔽掉了所有自然光线,几乎是靠着微弱的供电才有了光亮。
“老板!来碗肉丸和一瓶啤酒。”
薛辛一坐下来就给自己先点了肉丸和一盘菜,脱了外套搭一边。
两人面对面坐着,雾气腾绕,带着热气袭卷这个小摊子,周围的夜色也已经渐黑,旁边亮起的霓虹灯和各色的亮光倒是不影响众人。
薛辛吃的忙里忙欢满头大汗的时候才记着抬起头来,咽下去一口又跟着道:“对了,你之前说的图纸是什么事?”
“这张。”
裴椋铺平展开给她,跟着喝了口酒,低着眼颇有些酒精渗入的味道,发酵后的酒精混合着一股冷杉的气息冲入喉咙,咽下去后还在腔肺里翻滚着。
“行,我看看。”薛辛扒了一口抬起头来,含糊的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两眼突然坐正了姿势,扯动嘴角紧跟着挑眉起来:“……你这做的工具不简单啊。”
她紧紧盯着这一张图纸,舔了舔唇瓣,突然感觉喉咙凭空生出些许痒意。
“彩塑?还是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