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群男人笑起来,笑声猥琐、浑浊、令人作呕。
夏念儿低着头,把菜放到桌子上,手指关节泛白,甚至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放下之后,她边解围裙边往后厨走,拎起书包,扣下外套上的帽子。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听见男人粗着声音喊了一句:“夏念儿!是你吧!”
犹如恶魔的召唤。
夏念儿没有应声没有回头,身后桌椅板凳响动,像是有人起身。
她知道自己停下来会意味着什么,她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一路往南,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人给她的领花。
夜幕降临,武警部队的营区响着“一、二、三、四”的口号声。
夏念儿小腿发软喉咙腥甜,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惊惧让她的眼泪止不住。
她把手里的领花给岗哨的小战士,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我找顾燕北。”
见面前的小姑娘哭成这样,小战士一秒都没犹豫,心里还直犯嘀咕——
顾队长这是在外面有人了吗?难怪首长的女儿都看不上!
没多会儿,顾燕北大步从营区走出来,看到一个哭成泪人的小姑娘。
夏念儿手软脚软,坐在营区门口,像只小小的丧家犬,手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她死死咬着嘴唇,手背抹过眼睛,可怜又倔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多了一双黑色军靴,视线往上,那人军装严肃,俊脸清清冷冷。
他高高大大的影子笼着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她。
英俊年轻的武警警官垂着眼睛,温声问她:“哭什么呢?”
想象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场景。
看见他难得柔和的眉眼,夏念儿心里的委屈更浓。
她死死咬住嘴唇,嘴唇颤抖,只好哽咽着、断断续续告诉他:“嫁人……他们要把我抓去嫁人……我没有地方去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夏念儿带着哭腔问:“你不是说,有事可以、可以找你吗?你能帮我吗?”
顾清淮蹲在她面前,笑着问了句:“所以,你是来让我娶你吗?”
刚才还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姑娘,硬生生止住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直接被吓呆了。
片刻后,她拼命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便见他眼里笑意清浅:“终于不哭了?”
夏念儿呆呆看着他,看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和嘴角,是和整身军装完全不相符的温柔。
那个瞬间,她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父亲和继母是让自己嫁给他。
那她一定不会哭。
顾燕北:“伸手。”
夏念儿慢半拍,乖乖伸手,掌心朝上。
一枚钥匙,落在自己的掌心。
她哭得脑袋缺氧:“这是哪里的钥匙?”
顾燕北:“我家。”
夏念儿不自觉地瞪圆了眼睛,顾燕北淡淡道:“我住部队。”
他轻声补充:“如果你会不自在,我休假也可以不回家。”
夏念儿赶紧摆摆手:“你回家!你尽管回家!”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顾燕北眼睛轻轻弯下去。
夏念儿被他笑得脸红:“我的意思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回都可以。”
顾燕北:“那走吧。”
夏念儿呆呆的:“嗯?”
顾燕北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回家。”
顾燕北住的地方,有哨兵站岗。
夏念儿觉得自己好像从噩梦走进了美梦,而美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
因为哭过,她这会儿说话鼻音很重,带着真挚的愧疚:“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燕北垂下目光,落在她哭花的小脸、和委委屈屈抿得死紧的嘴角,不知道该拿他这个小恩人怎么办才好。
拎过她抱在怀里的书包,才发现比想象中重,难为她逃荒一样跑到营区:“商量个事儿。”
夏念儿擦干眼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都仿佛带着水汽、湿漉漉的。
顾燕北:“我这个大人负责摆平嫁人的事情。”
夏念儿懵懵的:“那我呢?”
顾燕北微微俯身,让她不必费力仰着脑袋:“你这个小朋友负责安心高考,行不行?”
认识以来,他很少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话,是真的在和小孩子打交道了,就好像语气重一点都能惹得她哭。
夏念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报答他。
顾燕北知道她在想什么,云淡风轻,手指敲她额头:“救命恩人就要有救命恩人的自觉。”
她跟着他上楼,站到了他家门前。
猛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
她这样住到他家合适吗?
如果被人误会,她没关系,可是毁了他的清誉怎么办?
又或者,误会的那个人,是他喜欢的人,又或者是他的女朋友……
夏念儿的脸一纠结,皱成小笼包。
顾燕北:“怎么?”
女孩子眼皮红、鼻尖红,干净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好不可怜:“你女朋友会不会误会?”
“没女朋友。”
顾燕北拿出钥匙,低头开门,长睫低垂时有种不真实的温柔:“你是第一个来我家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