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乍然听闻这个消息,还是头懵脑怔,内心翻涌,可与此同时,却又多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恍然。
苏嘉言沉默良久。
而后抬眸:“然后呢,妈妈告诉我这件事情情,是想要我去认这个爸爸吗,他以后……会经常来找我们吗。”
“不是,”苏瑾默了默,声音轻又浅,仿佛被风揉碎了:“嘉言有没有想过去和爸爸一起生活呢。”
苏嘉言倏然抬头,目光灼灼。
苏瑾硬着头皮继续道:“爸爸也很喜欢嘉言,他会对嘉言很好的,爸爸家里有漂亮的大花园,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妈妈呢。”
“妈妈和我一起去吗。”
苏瑾侧过脸,不敢看女儿:“妈妈就……就不去了,以后爸爸和嘉言一起生活,会有人一直陪着你,带你玩,嘉言也不用……”
“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和妈妈在一起。”
苏瑾鼻子一酸,可她只能硬着心肠道:“嘉言乖,你现在只是不习惯,你会慢慢习惯的,或许也会像喜欢妈妈一样喜欢爸爸。”
苏嘉言定定的看着妈妈,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
苏瑾愕然,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嘉言,我……”
苏嘉言觉得自己像醉酒的人,翻涌着热气的血液突然就直冲大脑,脑袋里像是被浇筑了热的水泥,很热,也很木,她无法再思考,也不想再听,她伸腿,从床上跳了下来,径直的向前走,然后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无路可去。
然后苏嘉言就走进手边的卫生间里,将门反锁。
苏瑾在门口焦急呼喊:“嘉言,嘉言……”
苏嘉言充耳不闻。
狭窄的卫生间里潮湿又冰凉,她靠着卫生间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下,抱紧双腿,蜷缩起来。
愤怒逐渐膨胀又膨胀,到达某一个顶点后,又会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无力的消散,唯余失望,委屈,不甘……渐渐蔓延,蔓延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包裹在里面。
她一直以为……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是个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而被遗弃在孤儿院里的孤儿,小的时候,她最大的期盼就是拥有像电视里,书本里,其他人口中的,将孩子当作掌中宝的爸爸妈妈,然后离开孤儿院,拥有一个家。
因为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她幼时经常一个人躲在高大的,能戳破天的黑色铁门口,望着进孤儿远必定会经过路,她想给领养小孩的人留下最好的印象,她那时还洋洋得意,自觉比孤儿院那些每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小孩子有追求多了。
她也看不懂孤儿院老师每每在大门口揪她回去时,那复杂的的眼神,和沉沉的叹气声。
那些年里,孤儿院大门口傍晚时橙色的天空,欲落不落的太阳,大门外那株榕树喷发的春天的新绿,夏天的青葱,秋天的枯黄,冬天枝头树枝叶梢的皑皑白雪,那些黄昏时分的四季更替,是她童年里最浓重的色彩。
不过后来也全是失望。
即便偶有领养者看她欢喜,打听她的事情,可一旦听说她的病情,便胆怯的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这个时候,孤儿院的阿姨们,又会露出那种她看不懂的,似是同情,似是怜惜,又似是悲伤的眼神。
她幼时不懂,只是见了便不大舒服。
孤儿院里大多是残疾的孩子,其次便是女孩儿,健康的男孩子也有,只是很少见,偶然进来一两个,也很快就会被领养。
她身体不好,却也不是需要坐轮椅,或是难以自理的孩子,也不是智力有问题的类型,所以她的伙伴大都是健康的小姑娘们,偶尔和宾馆住店般短暂停留的男孩子玩一玩。
可后来,大家大都渐渐离开了。
她偷偷听到阿姨说,经济发展了,愿意要健康女孩子的人也多了,年幼的她不太懂阿姨的话,她只是觉得开心又难过,为她的小伙伴开心,为没有爸爸妈妈想要,还失去了朋友的自己难过。
在后来长大了些,就明白了,也不再期待了。可是峰回路转,七岁那一年,竟然真的有一对中年夫妻想要领养她。
可是再后来的后来,在养父母作为医学奇迹,奇迹的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后,她便又在十岁这一年,重新回到了孤儿院。
于是她便再也没有渴望过。
直到她十八岁时,悄无声息的一个人死在病床上,也不曾再期待过。
她不仅不想要。
甚至厌烦与排斥。
以至于刚穿越时,她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包括把她时刻放在心上的妈妈,那些包容与关怀,那些所谓的母女情深,在她看来,都是虚幻的过客,是虚伪又可笑的把戏。
直到很久之后,她被冰封的心脏,才在那些一点一滴的相处,无微不至的关怀中渐渐融化。
思及这些年的一切,她将自己抱的更紧,身体蜷缩成更小的一团,然后俯身时,胸口口袋里的手机便掉了出来。
苏嘉言伸出一只手,捡起手机,手机屏幕已经亮了起来,屏幕上弹出几则消息,她原本准备关掉,可一个熟悉的名字“盛远集团”、“傅霆北”跃入眼帘后,她鬼使神差点开消息。
虽然大名带着傅霆北,可这则消息的主角却不是他。
苏嘉言随意浏览了一遍,文章的核心内容就是说,新出道的流量男星周思明打探到盛远集团总裁傅霆北的行踪,向傅霆北自荐枕席,然后被傅氏总裁派人扔了出来。
评论区前排有兴致勃勃吃瓜的,算命的,嘲讽的,还有看起来似乎是粉丝的愤怒指责,竭力辩解,热闹极了。可苏嘉言都无心多看,也顾不上震惊于傅霆北居然能和这种破廉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更顾不上猜想是真是假,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