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声音在靠近。
肖南回猛地睁开眼,耳朵动了动。
哒,哒,哒。
那个声音更近了,从背后的方向传来,隐约还能听到草木被压断的细微声响。
像是马蹄落地的声音。肖南回心中一喜,吉祥的鼻子最是灵敏,许是伯劳找来帮忙了。
“吉祥?”
背后的声音停住了,然后有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后颈,一个有些湿润的鼻子在她的发顶嗅了嗅。
不是吉祥。
吉祥是认识她身上气味的,从来不会这样嗅她。
她有些慌了,用力捏了捏钟离竟的手,对方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她脑袋后面,却没说话。
她使劲转着眼珠,想要看清自己身后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下一瞬就感觉肩上的衣服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咬住,向泥潭外拖去,她与钟离竟一直相握的手被这股外力分开来。
肖南回来不及挣扎,整个人便被拽出泥潭,压迫已久的肺部终于得到解脱,她大口地喘着气,撑起因为灌满泥浆而沉重不已的身体,抬头看去。
那是一只年轻的雄鹿,长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它轻轻晃了晃巨大的鹿角,抬起蹄子向钟离竟走去,用同样的方法将他拉了出来。
她赶忙上前扶起钟离竟,再抬头时,那只鹿却已经走远。那双鹿角隐没在半高的蒿草中,像是一只孤独的怪物。
在这劫后余生的奇妙时刻里,肖南回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说给那只鹿的听的,还是说给钟离竟听的。
而此时此刻,后者其实根本无暇顾及她说了些什么。他正艰难地脱着身上那件外裳,污泥将布料浸透,衣带都纠缠在了一起,又湿又重地裹在身上,根本挣脱不下来。
她抬头瞧见了也没多想,走上前两只手抓住他襟前的衣料用力向两边一扯,那件“泥衣”瞬间应声碎成两片。
钟离竟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里面穿着的中衣。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神情甚是古怪。
肖南回后知后觉地看着手里的两片破布,觉得自己是不是吓到对方了,耐心解释道:“你那样是脱不下来的,平白浪费力气。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许多了。”
对方静了静,慢慢吐出两个字。
“罢了。”
说完,也不看肖南回,起身四处张望起来。
她只当对方性子别扭,低头将那千辛万苦拿到手的玉玺捡起来抱在手里,也跟着四处张望:“怎么,你知道出去的路?”
“不知道。”
他答得理所当然,肖南回快要忍不住翻个白眼出来:“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知道......”
钟离竟没说话,而是走了几步站到肖南回的身后。
她突然发现,这人站直了竟然这么高,背脊挺直,两肩宽而平,虽然不似习武之人那般健硕,但也绝非体弱多病之人。
他站得很近,几乎是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身上蒸腾起来的热气,那种独特的气息更明显了。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她身后的人却示意她看向沼泽深处。
今夜天空中有云层涌动,月色暗淡,沼泽中的一草一木都失去了轮廓,变成混沌的一团。
突然,混沌之中亮起一点淡蓝色的光,它缓慢地升起盘旋,流连在腐烂的水草和浅溪之中。
又一点蓝光亮起,追着之前那点飞去,紧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蓝光相继亮起,在草丛中徘徊飞舞,使得原本笼罩在黑暗中的沼泽泛起点点幽光。
“是流萤。”
“嗯。”
钟离竟向前走了几步,她有些紧张地一把拉住他:“现在光线还不比白日,你这样走法,咱俩马上又得到坑里待着去。”
钟离竟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未翔白日的时候在附近寻过,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来,等在原地便是等死。”
肖南回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下的那具身体正在发抖。
气温下降,他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人已陪她在泥坑里趴了几个时辰,如今又只穿着一件湿透的中衣,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是怎么办呢?找个东西探路?这黑灯瞎火的,又要探到什么时候呢?
“你听说过腐草为萤吗?”
肖南回点点头。
萤火虫喜腐烂潮湿的水草之地,每当夜晚降临,便会出来觅食。
“避开有流萤的地方,应当就是坚实些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