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花哼唧一声,算是应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就这么被唬住、有些没面子,气哼哼走上前接了那礼官手里的衣服。
“右将军,演武场已准备好了。请更衣后随小的一同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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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回换衣裳前,没想到会是这个颜色。
摸了摸身上这身朱红的短打,她有些稀罕地左右看着,没忍住开口问道:“营中还有这种颜色的衣裳,我先前怎么没见过?”
当前几步、埋头苦走的礼官头也没回:“营中的事小的不知,将军若有疑惑,一会亲自问陛下便好。”
她哽了哽,只得作罢。
要说这衣裳的制式确实是最普通的操练武服,只是这颜色,实在奇怪。也不是深赭,也不是正红,而是介于朱色与橙色之间的一种颜色,倒像是......
肖南回只觉得手心一烫,眼前闪过那人手执朱判在她手心写下的那个字。
是朱砂的颜色。
“肖大人在想什么?”
鹿松平突然开口,她像是被抓包做了坏事一般,突然有些不自在。
“在想、在想这衣服......”
“我是问,方才在帐子里。”
肖南回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在帐子里为何发呆。
她想了想,觉得鹿松平虽然行事不讨喜,可在眼下也算得上半个自己人,正好心中有些憋闷,便将早上丁未翔的那通说辞复述了一遍。
鹿松平听后沉默片刻,挑了挑眉。
“丁中尉当真那般说?”
“有假不成?”肖南回忿忿一系袖口,将绑手又勒紧了些,“你说他是不是成心给我添堵?明知道我抗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总说些有的没的......”
“右将军。”鹿松平突然出声打断她。
他甚少唤她官衔。肖南回停下,狐疑看向他。
鹿松平的神色却又一瞬间松下来,只半是打趣地冲她咧了咧嘴:“将军当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说不准,丁中尉是为了你好呢?”
鹿松平说这话时带着些半开玩笑的语气,可不知为何,肖南回却有些分不清那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等她继续分辨,前方领路的礼官已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肖大人,前方便是临时开辟的演武场,四周守备都是鹿大人亲自调配的,妥当得很,请安心去吧。”
什么叫安心去吧?
肖南回对这礼官的措辞十分不满,却也一时说不出什么。鹿松平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
方才身上就有的那股不自在愈发强烈,她使劲挠了挠头,又原地活动了下四肢,分散了一下注意力,打定主意迈开脚步,向着习武场内走去。
说是习武场,实则地方并不大,想来是临时辟来给皇帝用的。四周布局看似随意,却能看出不少心思,既要方便暗哨在四周巡视,又不能留下能够藏人的死角。
肖南回心中对鹿松平的评价又高了些,探究的目光下一瞬转到场子中央,这才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她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就那一瞬间,有风扬起盐碱地上的砂石,迷了她的眼。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却又分不清他此刻是钟离竟,还是夙未。
早前丁未翔叮嘱的时候,她甚至是有些逆反心理的,总幻想着要假公济私好好“教教”皇帝,什么叫武学。
可那人却只用了一瞬间便教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褪去了惯常穿的那种布料华贵、慵懒拖沓的长衫,换成一身鸦青的短打,长发束起,可惜那过于清俊精致的脸没有平添一丝英气,反而在那件略显粗糙的衣料衬托下更显脆弱,像是一座被无知村民盖上破布的玉雕神像。
他同他脚下那片粗糙贫瘠的土地截然相反。
也同那片土地中生出的她截然相反。
肖南回突然有些头疼。
早年她同军中各式粗人切蹉胡闹时,是从来不知“分寸”为何物的,可现下她不得不谨慎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就这一点停顿,夙未便察觉到她的犹豫,抬起眼来望向她,脸上不知为何就带上一抹浅浅的笑。
肖南回的头疼瞬间变为呼吸困难,如临大敌般倒退了半步。
他、他做什么?
她见惯了带兵打仗的那种血性男儿,从没想过男人还可以是这样。
从前面对千军万马、悍匪恶徒时她眉毛都不会皱一下,但此刻沐浴在午后温和的阳光里,她竟然觉得有些腿软。
皇帝绝对是故意的。
平日里别说是笑了,就连抬下眉毛都少有的人,现在居然对着她笑!
你以为你笑一笑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了吗?!
肖南回内心挣扎,轻咳一声作为掩饰,故作严肃道:“陛下若是准备好了,咱们便开始吧。”
夙未微微张开双臂,她看到他手腕上那串莹润的舍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那传说中、巨龙口中衔着的日月光华。
“孤,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