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熹同又走回到陈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知道了。”
陈览茫然反问:“知道什么?”
余熹同说:“他们有什么。”
“他们有决心!”
“一往无前的复仇决心!”
余熹同的声音坚定得如同利刃,狠狠地扎进矿壁,也钉入人心。
听到最后两句话,楚岱微不禁站起来,走到石门后,走到那些可怜的人身边,跟他们并肩。
原本,她跟陈敬文并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怨。她只不过是帮朋友寻找失踪的家人。只不过是想周旋在矿场的权利中心,保护亲友,庇护工友。
但是现在不同了。
在见过、听过陈敬文的种种人神共愤的行径之后,她不能、更不愿视若无睹。
沉默一会儿,陈览忽然后退几步,避开余熹同的视线。
他摇了摇头,无力道:“不,不够,只有决心远远不够。你们不知道陈敬文的强大,凭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扳倒他。”
余熹同说:“我们不够,那县令、州令够不够?纵然不够,不是还有上级官员!”
陈览瞥他一眼,讥讽:“事已至此,你何必再装糊涂。你既能查出我那些连陈敬文都查不出的过往,还与楚……”顿了一瞬,他扭头看向楚岱微,极其不悦地继续说,“又与楚掌柜交好,怎会不知陈敬文背后是谁。”
余熹同也扭头看了楚岱微一眼,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难道你指的是平南王?”
陈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余熹同又说:“平南王战功赫赫,又是正统的皇亲国戚,没凭没据的事情,乱说不得。”
“若我确定就是他呢?”陈览嗤笑,“莫非听到平南王的名头,你吓傻了?”
没被他的嘲讽激怒,沉吟片刻,余熹同才说:“你若能拿出证据指认平南王,也不是全无办法。”
这回,不光是陈览愣住了,连楚岱微也怔了片刻。
心里那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串联成线,难道说姓余的目标根本不是陈敬文,而是陈敬文背后的平南王?
那么,余熹同究竟是何方神圣?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却又笼着一层烟雾,影影绰绰,让人分辨不清。
陈览率先回过神来,警惕地盯着余熹同:“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我把证据交给你,你转头将我卖了,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余熹同不紧不慢地说:“沈公子不相信也罢,在下想知道的总能知道。在下只是想告诉沈公子,在对待陈敬文的态度上,我和你是同盟,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盟。”
陈览没有再说话,而是眼睁睁看着余熹同一步步离开矿洞。
楚岱微快速在受害的百姓里找出一个跟单凝霜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握住她的手,将单凝霜的信物交给她。
“霜儿。”女子呢喃一声,泪水划过伤痕累累的脸颊。
在她身旁,一个看上去比她年纪略小几岁的姑娘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了一片略干净些的布料,替单家姐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看到这一幕,楚岱微再也硬不下心肠了。
若是今日只救出单家姐姐,救人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必然会被陈敬文发现,到时陈敬文必然不会放过其余的人。
可是今日若将所有人都救走,且不说他们伤的伤残的残,一路下山会不会被察觉,即便到了单家庄,十几口人浩浩荡荡,早晚也得被发现。
楚岱微看了看余熹同的背影,又看了看伤痕累累的百姓,咬牙做出决定。
她从超市系统中取出酒精纱布等物品,简单给大家处理伤口,便匆匆起身。
“且再委屈你们几日,待我们料理了陈敬文,一定救大伙出来。”
他们有人落泪,有人拽住她的裙角,有人缩在角落里毫无反应。
楚岱微看到这般情状,只能安慰:“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救大家出来!”
越过石门,楚岱微心里沉甸甸的,每走一步胸口就传来一阵钝痛。
与陈览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开口叫住她:“楚岱微!”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却没有回身:“你要揭发我吗?若是要揭发,烦请想个其他的理由,不要连累其他人,”胸中隐隐作痛,她不禁咳嗽几声,她的嗓音有些微的沙哑,“他们都是苦命人,再也经不住命运的磋磨了,你有什么冲我来。”
“楚岱微……”陈览面相她,凝视着她的背影,过了良久,有些哽咽地说,“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楚岱微点点头,不禁加快脚步。
走出矿洞,一口气走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楚岱微抬起胳膊,潦草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月朗星稀,天幕高远,朔风呼啸着送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我们信你。”
楚岱微又不禁抬起胳膊,只不过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擦眼角,一个冰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楚姑娘搭把手,我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