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和齐眉出去买东西的那一次,树叶上有水滴到他的眼皮上。
当时没觉出什么不一样,现在却觉得那块被水滴过的眼皮痒痒的,好凉。
就像齐眉冰凉的双手。
踏踏——
缓慢而有节律的脚步声,是齐眉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咚咚——
还有他如擂鼓的心跳声。
乱了乱了,彻底乱了。
他试图用翻身的声音掩盖自己异样的心跳声。
齐眉回来了,打开房门,“我不是让你不要乱动的吗?”
冷淡的指控。
她生气了吗?
我做错了吗?
“对不起。”
对面仍然没出声。
真的生气了吗?
“成松柏。”
对面的声音带了些怒气。
然后呢...
为什么又不说了?
成松柏睁开眼睛,看见齐眉漆黑的双眸。
她的脸色好差,是生气的吗?还是太冷了?是因为给我去拿药所以才这么冷的吗?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对不...”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用向任何人说对不起,包括我。”
齐眉有些愠怒。
“对不起...我...”成松柏习惯性地又开口。
抬眼看见齐眉的眼神。
“呸呸呸,我说错了。”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
训狗的奥秘就在于,在狗狗执行了正确的指令后,要给予他及时的奖励。
齐眉擦擦他鬓角微微泛起的汗珠,微凉的触感让成松柏身子一僵。
他不太习惯别人的触摸,但是...
是齐眉,没关系的,放松,放松。
齐眉把药片从铝箔纸的缝隙中倒出来,彩色的胶囊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吃了它。”
成松柏试图用手去接齐眉手中的胶囊,但是手像灌了铅一样,使不上劲。
他不想在齐眉面前丢脸,又挣扎着坐起来。
微微有些喘,就快坐直了...
快了...快了...
齐眉也不帮忙,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坐直了又很快塌下去。
“好了,别动了。”
齐眉一手拿着水杯,一只手撑着成松柏的背,成松柏借着她的力终于坐了起来。
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
“吃了它。”
成松柏一向不爱吃药,究其根源是小时候吃药有一次卡在嗓子里,一直咽不下去,折腾了大半夜,后来他就不爱吃药了。
那种黏在嗓子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怎么,害怕?”
成松柏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哪有这么大了还害怕吃药的,有损于形象。
齐眉却轻笑出了声。
“不怕,我在呢。”
“谁说我怕了...”
成松柏舔过齐眉的手心,痒痒的。
就像被小狗舔过手心,潮潮的。
嗯,是小狗。
成松柏就着齐眉的手喝了一大口水,胶囊顺着水流很快滑了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里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他的齿又碰到她的指尖。
甜津津的。
“我渍的话梅,治疗不爱吃药的小孩有奇效。”
成松柏借着齐眉的力又躺了下去,被子漏风的地方被齐眉掖上了她的背心,一点都不冷了。
特别暖和。
“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齐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圆珠笔划在内页上,纸页微微颤抖。
成松柏的眼皮也微微颤抖。
齐眉看书很认真,没再分神在他身上。
他听着听着困意渐渐涌了上来,眼皮变得很重。
有齐眉在场的时候,他好像总是很好睡。
哪怕她不出声,就只是静静的待在他身边。
那种特殊的感觉他称之为安全感。
虽然从别人身上寻求安全感听起来很逊,但如果那个人是齐眉的话,他欣然接受。
甚至,他还有些隐秘的快感。
看吧,她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
......
药效让成松柏终于睡着了,呼吸声稳定而有力。
齐眉像是感应到一样,收起书。
日光灯照在她身上,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覆在成松柏的身上。
她得以站起来认真地打量成松柏。
他睡得很安心,脸色也恢复到正常的颜色。
只是睡相不太好,手总是伸出被子外面。
齐眉轻轻将他不安分的手放进被子里,他嘴里嘟囔着什么。
齐眉就凑近身子听。
突破了安全距离,却没人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张远刚想喊他们吃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赶紧退了出去,当作无事发生。
雪渐渐停了,屋外冷寂一片。
屋内是熟睡的成松柏。
齐眉抖抖自己湿哒哒的大衣,轻轻地带上门。
又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