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闻言果然停住脚步,转过身等着她的回答。
姜芙深吸一口气,黑眸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死于云盛楼的曲大人,是殿下您的人吧?”
靖王眸光微闪,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问她:“为何有此猜测?”
姜芙不答反问:“前户部尚书、今安国公楚逢,可是您的人?”
靖王回忆了一阵,皱眉道:“三年前北梁来犯,太子携唐家两兄弟一同赴北抗梁。由于朝廷武官短缺,此战打的十分艰难,文官出身的楚逢便主动请缨,亲自挂帅出征,最终与太子三人一同击败梁敌,守卫了咸南的山河。此一战后,父皇便赏了他’安国公‘的封号,其爵可荫及三代…”
“此人多年前便已辞官归隐,似是回了老家维扬一代,早已与庙堂中人断了联系,更不曾对本王这边有过任何暗示…”
姜芙不紧不慢道:“民女自幼生长于维扬,与那安国公世子…有些熟悉。便是他告诉民女,户部尚书曲大人是您的人,若是能想办法托恭王向您求情,您或会下令将民女的父亲提前放了…”
靖王沉默了,她还持续补充道:“民女此前还不慎打翻了世子的玉匣,里头装着的,似是金花葵…”
其余的话不必多说。
以靖王的机警,此时必已猜到恭王背着他私自结党,起了异心。
他紧盯着姜芙,双瞳漆黑如深渊,隐藏着十足的莫测与危险:“你可知挑唆皇室是何罪?”
姜芙敛眉:“民女不知殿下何意,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告知殿下罢了。此般事关皇室中人,便是给民女一万个胆子,民女也不敢让第三人知晓。”
这个保证够明显了吧。
果然,靖王点点头:“你所求之事,回去等消息便是。”
虽然不是完全肯定的答复,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如此,姜芙的心终于宽了下来。
为了让他尽快做出决定,遂提议道:“民女此前毁约一事想必给殿下造成了不少困扰,民女亦是怀愧在心…”
“再过几日便是天贶节,陛下将携所有宗室子弟于建安城外与民同贺,想必您也会出席,届时人群熙攘,稍有不慎便会弄乱了衣冠…”
“不只女子,男子乱了仪容亦是极为不雅的,更何况还是殿下您这般尊贵的身份…”
“若殿下愿意,民女愿献一束发之法,保殿下庆典当日仪容整洁,发冠不散,权当是对此前毁诺的赔偿。”
靖王闻言却是笑了,权当听不出她的巴结之意:“如此,你便试试吧。”
说罢,他于一方案几前坐了下来,并让下人拿来了束发用的篦子和竹簪。
他身量极高,姜芙垫了四方引枕才能勉强够到他的头。
他见状索性调了个方向,背对案几而坐:“你便坐到这方檀桌上来吧,高度正好。”
姜芙依言坐到案几上,用手比了几下,操作起来果然十分顺手。
她拿起篦子,先将靖王脖颈后侧的墨发梳通,再以右手作为支撑,左手娴熟地将散发拧成一束。
她边梳还边指导起来:“盘发时,右手需得握住头发最根部,拧发时亦是越紧越好,出来的髻才会结实,便是疾跑起来都不会散开。”
“还有这竹簪,也需先在发根处固定好后,再将发束一层层盘于其上…”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
此前在允棠阁因着要培养史嵩,梳发作妆时的絮叨已成了她的习惯。
可眼前这人是王爷,仪容上自小便有专人打理,根本无需他亲自动手,她说这许多也是白讲。
思及此,姜芙不禁有些好笑。
她束发的手法十分轻巧,即便在拧发时,也未让他感到多强的牵扯感,配合着她讲解时的温柔絮语,他听着竟有些失神。
见她忽然顿住了话语,靖王转头,嘴唇却不慎碰到了她的琼鼻。
视线所及,是她灵鹿般幽澈的眸子,靖王的心跳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姜芙亦是愣了好一阵。
他的嘴唇很薄,却不失莹润,还带些微凉感的触感。
随即起身叩拜:“方才不慎冒犯殿下,实非民女有心为之,还望殿下宽恕则个。”
“无妨,是本王先回头的,”靖王朝她颔首,示意她继续。
姜芙坐回案几上,将他竹簪的方向正了正。
他却忽然开口:“莫叫我殿下了,若无人在侧,往后你便唤我今安罢。”
嗯?
这熟悉的句式,莫非靖王亦对她兄长…
甩开脑中的臆想,姜芙将他最后的发尾扎入髻中。
如此,髻便结好了。
她方准备起身,靖王却转向她,突然来了一句:“令父似有意将你许给本王。”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说明他一早便知晓忠渝侯所图。
“那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罢了,殿下不必当真。”姜芙亦回望着他,坚定道:“民女此生不为人妾。”
靖王沉吟半晌,随后双眸灼灼地注视着她:“若是正妻呢?”
姜芙僵了僵,实在无法辨别他这番话的真伪,却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遂回道:“民女蒲柳之姿,自小由维扬一小户抚养长大,既无建安贵女般知书达礼,亦无江南闺秀的温柔小意,委实配不上靖王妃的尊荣。”
靖王听了她的答复,似有些意外,却也没继续痴缠,只让她回去再考虑考虑,不必急着给答复。
她辞别了靖王,方欲回府,王府的家丁前来禀告:“唐姑娘,侯世子来接您回府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姜芙一愣: “他等了多久?”
家丁回她: “有一个时辰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