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菡瑛那厢上了山,和卢道昭一顿软磨硬泡,总算是让卢道昭同意她不用再日日上山操练了,此行还喜获一只信鸽。
卢道昭见胡菡瑛欣喜的小模样心觉好笑,别看胡菡瑛二十二岁了,还总跟个孩子似的,天天儿就想着偷懒。
“我听说你先前上寨子拿了好些银钱给新来的县令填窟窿,可有此事?”
“是啊阿爹,新来的县令是个面皮子嫩的年轻人,刚来通州便口无遮拦地闯了祸。”
胡菡瑛回忆起起李寂禅,忍不住说好话,“阿爹,这位新县令近些日子可是勤政为民,重绘地册、修订人簿,将那积压多年的冤假错案翻了又翻,很是认真。”
卢道昭摸摸胡须,眯起一双精明的眼,“你且再观察观察他,如今这世道官逼民反,这样认真的好官反倒日子不好过了。”
“是,阿爹。”
晚间燃了篝火,胡菡瑛顺便就陪卢道昭吃个饭。
觥筹交错间,胡菡瑛余光瞥见自己的小马头一直往马鞍上拱,嘴里还咀嚼着什么。不由得轻笑出声,李寂禅真是看错马了,自己的小马也和冬至一样是匹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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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禅身跨冬至,狐疑地看着胡菡瑛的身影忽然就消失在了三岔路口,胡菡瑛这分明是上山的模样。
眼下天将黑,李寂禅人生地不熟不敢贸然纵马上山,他眉头紧锁地看着胡菡瑛消失的方向,心下只觉麻烦。
这通州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深埋在地下的,表面无害的胡掌柜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晚间,李寂禅特意一直在大堂内等着胡菡瑛,等得他瞌睡虫上涌,直点豆子。
忽而听到马蹄声,他一下子惊醒,起身察看。
此时已入夜微凉,皎月照人。
胡菡瑛在寨子中喝得黄汤有些多了,当下她手持烟袋,半醉半醒。她磕磕碰碰地进了客栈,醉眼惺忪地看到李寂禅呆呆地坐在大堂,似乎在等什么人。
今日的胡菡瑛一袭丹红色小袖裙,两条匀称的腿笔直,明明是个可可爱爱的邻家女孩,偏偏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提着烟袋子,缓缓吸了一口水烟再缓缓吐出来,浅蓝色的烟在那张过分艳丽的脸前晕染开,李寂禅竟然品咂出这是妖孽的味道来。
胡菡瑛对上李寂禅的目光,不抽了,定定地看着李寂禅的脸,良久倒是笑了一下。
李寂禅一下就被这笑容晃了眼。
他看着胡菡瑛晃悠悠地走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
不知怎的,等李寂禅回过神来依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搭在了胡菡瑛的玉臂之下。
他不禁错愕,自己什么时候把宫里那些太监们侍候人的招数学会了!
眼下看胡菡瑛这醉样,审是审不成了,只好叹息地将她送回了房间。
李寂禅满怀幽怨地侍候完胡菡瑛,转身去了马厩查看,果然见胡菡瑛的小马蹄子上尽是湿润的泥土。
胡掌柜夜奔山头做什么?
李寂禅微沉了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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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寂禅甫一醒来,便闻小石头来传信,杨老学士在半途中遇见了土匪,所借到的银钱基本进了贼的口袋。
钱财丢了这倒也罢,只是刀光剑影之间,杨老学士右腿遭了一刀,现如今在床上躺着呢。
李寂禅心惊肉跳,赶不上梳洗冲到舅父的房中,一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药清苦的味道。
杨作随正半靠在床上执卷而读,右腿缠着白纱,透着血色。
“舅父如何?”李寂禅大跨步到杨作随床前,眉眼间藏不住的担忧与害怕。
杨作随看着李寂禅披头散发焦急的模样,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面前这张酷似妹妹的脸庞,心中有难言的复杂,他合上书卷,“舅父无碍。”
他皱着眉头,斟酌着开口道,“不知是不是舅父的错觉,昨晚我在匆忙逃亡的过程中,似乎瞧见了胡掌柜。你昨日可有见到她,是不是一身红色的衣服?”
李寂禅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昨日掌柜似乎穿的是一身黄色襦裙,舅父应当是看错了。”
杨作随遗憾地点点头,“那是舅父老眼昏花了,这通州匪患严重,殿下在外要多注意些。”
李寂禅当下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一是错愕胡菡瑛的身份,而是愧疚对舅父的隐瞒。
胡掌柜竟是山贼?
李寂禅觉得天都要塌了,那样娇娇弱弱的女子如果是山贼,那自己这么个七尺大男儿岂不是能拿着叉刀随意切人了。
他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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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和舅父说完话,客栈门口便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像枯树干滑过冰面那样打破了宁静。
“县太爷大人!你可得给奴家做主啊!”
胡菡瑛瞧着门外,狭眸微蹙。
来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