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菡瑛狐疑地看着里间的异物,她手举单刃毫不含糊地架在老妇的脖子上,半带威胁地往前送了三分,“你同我一起前去查看。”
老妇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却冷静得异于常人,反而笑嘻嘻地开口要引诱胡菡瑛说话,“娘子莫怕,老身随你同去。娘子是哪家的人士,外间那青年可是你的婚配,老身虽然眼盲不可视物,但心中总觉得娘子亲切异常……”
胡菡瑛只觉聒噪,她将手上的刀刃再进一分,那老妇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枯如朽木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一道血痕。
胡菡瑛手腕一勾,用尖刀挑开那一大摊黑色扭曲的物件。
借着微光,她讶然地发现这犹如死物的东西竟然长了一张似人非人的脸,眼部的两个空洞森森然不见底。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什么?”
老妇展齿露出猩红的牙龈,“不过是一具蓑衣罢了,我儿亲手所制赠与我遮风避雨。”
胡菡瑛手中双刀颤抖,她紧紧盯着老妇的眼睛,急切地要找出她的破绽。这地上躺着的却是蓑衣不假,不过胡菡瑛看着,应该称作人皮蓑衣才是!
然而老妇两眼一片白雾翻涌,根本看不出情绪,她嘴角挂着若有如无的讥笑,齿牙松黄,血龈半露,舌头压在下颚底端发出诡异的声响,模样活像地狱的恶鬼。
胡菡瑛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大怒,“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在这装神弄鬼!”
忽而她屏气凝神,她听到了,在这所土地庙的最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落在外间磅礴的雨幕中更显得几不可闻。
胡菡瑛手上紧紧将刀架在诡异老妇的脖子上不敢松懈,她再往前几步,视野更加清明,那角落里果然还蹲坐着一个人!
胡菡瑛只看了一眼,骇然地后退半步。此人根本不能被称为人,他的面部血肉模糊猩红一片,没有皮肉的地方深可见骨,这怪物眼睛瞪得极大,一双黑瞳死死地盯着胡菡瑛,嘴边又挂着极其诡异可怖的笑。
胡菡瑛惊出一身冷汗,而手边的老妇舌头还在咂咂出声,在阴沉的雨色中更显得可怖之极。
她发出桀桀奸笑,声音沙哑如利器划在刀刃上刺耳难听,“小娘子,你看见了是不是?哈,你看见了!”
老妇笃定至极。
胡菡瑛神经长时间处于紧张的状态,被老妇一激顿时心中暴怒。
她眸中冷光一闪,按捺不住的杀心,正欲拼个你死我活,身后却传来尤半仙的轻呼,“大人,你怎么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胡菡瑛听到尤半仙的呼声,脑中咯噔一声顿时清明,不对,这是陷阱。
方才尤半仙嘱托闭气的时候,显然是已经发现了空气中有毒气弥漫,而这老妇又不间断地引诱自己讲话,其心必定是想让自己在言语间多吸进些毒气。
虽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无色无味的毒物,但是不过片刻胡菡瑛就觉得理智全无,方才竟然起了杀心。
她转头瞥了一眼李寂禅,那弱鸡县令已经半挂在尤半仙的身上,一副撑不下去的模样。
她当下转身,看着眼前令人悚然的老妇,也挂上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垂头恐吓道,“阿婆,我该看见什么,是你将尽的命数?还是你儿子将尽的命数?”
老妇一双白翳恶狠狠地盯着胡菡瑛,口中哆哆嗦嗦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胡菡瑛瞥了身后二人一眼,阴恻恻地在老妇面前垂下头,尖牙在两片儿殷红的唇瓣中忽隐忽现,“阿婆,我已经死过数百次了。”
那老妇见胡菡瑛推心置腹地说出这句话,大白天如撞真鬼,再无方才半分嚣张的模样,哎呀呀地惊叫起来。
胡菡瑛用刀将老妇推倒在地,冷眸瞧看了一眼有如刍狗的老妇和那黑暗中一动不动蛰伏的怪物,疾步退出扶起虚弱的李寂禅,三人向外撤去。
三人走后。
那庙中一个身着青衣的玉面公子徐徐走出,似男似女的面皮上笑得春风和煦,对着瘫软在地的老妇冷声说道,“徐婆,枉你装神弄鬼大半生,还会被这么个嫩面丫头吓到,真是该罚。”
那徐婆闻言身子颤抖不停,她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卑微地趴伏在地上,半句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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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菡瑛架着李寂禅走出土地庙,幸好这场秋雨此时已经有了偃旗息鼓的势头。
李寂禅闭气太久,面容竟有些青紫,他躺在地上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胡菡瑛心头一凉,竟然和他上一世自刎后的模样如出一辙。
当下心中大惊:李寂禅该不会死了吧!
尤半仙从随身的褡裢里不断翻找,清心丸速定丹一股脑儿地掏出来,通通往李寂禅的嘴巴里塞。
胡菡瑛看得直皱眉,“你不知道该用什么药去解这毒气么?”
尤半仙挠挠头,又不愿被胡菡瑛看扁,梗着脖子反驳道,“漫漫,我是个老年人啦,记忆力差是常有的事情!这毒我肯定有印象,待我回去后好好翻阅书籍,必定能揪出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