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像是这些人在刻意破坏,又像是……不放过任何角落的在寻找什么?
她想顺着思路往下捋,可此时的她已经难以再继续专注思考。
在一阵阵不同寻常的猛发冷汗后,她猝然一冷,胸口的压迫感和不适达到了极点,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旧感到窒息。
在极度难受中,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她倒头晕了过去。
尼卡从头到尾没有反抗,他静静站在角落,内心焦灼地期盼搜查可以快点结束。
刚才在树林中他隐约听见他们在找一个女子。
一个宣国的女子。
几乎是立即,尼卡的直觉告诉他,Jing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塔仂的官兵惯会欺压百姓,简直暴行累累,他不敢想象身为敌国女子的Jing如若落在他们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他带着一半恐惧一半私心将人藏起来,只盼望天神能听见他的祈祷,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事关Jing的命,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明面上只尽力保持平静。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的态度过于顺从和配合,倒确实让人难以怀疑。
那些人搜查的差不多,便打算走人。
尼卡闭了闭眼睛,偷偷松下一口气。
他一口气还未完全放下,门口却突然走进一个神情冷漠的男子。他腰上别刀,手握刀柄,虽年纪尚轻,但脸上肃杀之威令人不敢轻慢。
屋中六镇营的人见了他立刻双手交错于胸前,对他恭敬行礼。尼卡也赶紧跟在后边一起行礼。
那男子神情高傲,眼帘微垂,像是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急不慢地走进屋中,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屋内情况,最后视线停在床榻所在的位置。
尼卡看他目光如鹰地盯着床榻的位置,心如打鼓。他攥紧双拳,因为太过用力,手臂上一根长长青筋微微凸起。
那男子微眯双目,下意识握了握腰间刀柄,径直朝床榻走去。
待走到榻边,他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扯下上面盖着的薄被,一把掀开榻板——
藏在里面的田婧瞬间暴露在他眼前。
也就在这时,尼卡如猎豹般迅猛地朝男子扑了过去。
他速度太快,六镇营的人反应不及,只得纷纷惊呼“小心”。
男子淡然回头,面色半分不惊,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沾有杀意的寒芒,流光瞬息,腰间长刀眨眼已出,鲜血溅了他半张脸,他却眼都未眨一下。
尼卡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自己,一条深长而狰狞的血口斜斜划过他的胸膛,正中要害。
血在猛烈的向外流淌,倏然在他身前流成一条血河。
高大的身躯如同轰然倒塌的大山,重重倒在地上。
尼卡瞪大眼睛,似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靠着还算清醒的意识挣扎着撑起身,在自己的血河中艰难地向床榻爬去。
他想再看她一眼。
她躺在狭小的藏身处,闭着眼睛,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般。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她,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拉住男子的衣摆。
似恳求似哀求地用塔仂的语言对男子道:“求……求你……别伤……她……”
最后一个字几乎虚弱的听不见。
男子神情淡漠,缓缓垂眸看了眼尼卡,用刀尖推开尼卡拽住他衣摆的手。
血流得太多太快,尼卡的手无力地落在被血染红的地上。
他的脸定格在最后一句话,生命的光彩渐渐从他眼中褪去。
男子居高临下的冷眼瞧着他断了气。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结束,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缓缓转身去看藏起来的女子。
淡淡的眉眼,平静的近乎安详。
只是满头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色太过不同寻常,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他微微蹙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鼻下,等了许久才感受到一丝细弱的温热喷洒在指尖。
男子弯腰将她捞出,抱着她离开草屋。
六镇营的人恭敬跟上,没有一个人多看地上还有余温的尸体一眼。
尼卡躺在触目惊心的一片鲜红中,没人为他阖上不瞑的双目,听他最后的心愿。
那些未能说出的话和心愿,恐怕只有天神能知。
他曾喜欢上一个姑娘,那姑娘像一只脆弱的小鸟,让他忍不住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折了她的翅膀。
他曾觉得她这般柔弱,他这般强壮,定能将她护得很好。
可惜……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失去生气的双目空洞沉暗如海上的乌夜,在他瞪目欲裂的眼角,一滴迟来的泪水缓缓落下。
是不甘还是遗憾,再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