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以落山,红霞映在地上,发散为金光。
于红霞中间那片下沉的日晕也变出奇异的红黄,一层接一层的光与色,相互激荡,相互缠绕,无限交叠是铺在了天边。
距离槐花镇最近的驿馆,守兵双排对站在驿馆门前。
门口一行装打扮的男子在当中来回踱步,他脸色沉沉,面上焦急,捏紧的双手,眼睛时不时要去看向那扇闭紧的木门。
片刻,里屋的门打开,大夫提着药箱出来。
“无大碍了”大夫说,把手里那张药单给他,“只是近几日这右手胳膊不能提重物,免得伤口裂开”
“多谢大夫”他找个守兵过来,让人带下去给结算工钱和抓药,自己则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全封闭的屋里还有股血腥气没散,榻上的人闭着眼。身子半起来靠在床沿,他上身□□,右手边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几层伤带。
“公子”
那人睁开眼,猩红色的眼里亦有怒火。
“谁?”他压着火气问。
近侍回答:“颈上有黑花纹,是异邦的那群流犯”
“留活口么?”
“有两个活口,已经带回去审了”
“她呢?”
近侍摇摇头道,“暂未找到”
“废物”宋辞恨骂,好看的眼睛里积满怒火。
回想她之前举动,先假意反抗,又将自己护在她身下,虽有保护但更多的是来限制自己行动,等最后抓紧机会来要性命。宋辞气得牙痒,倘若那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地去偏开身体,那被刀刺中的就不止是右边肩膀而是心口了。
近侍抱拳悔恨言道:“是属下无用”
“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宋辞命令着,对于背叛的人他从不手软。
“是”近侍领命,召集人手去加紧绘制那人的画像,准备满城张贴寻找。
初来异境云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她张望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挑竹担的小贩在卖力吆喝就是为了他筐子里那堆绿盘还凸起的玩意。
小贩客气,看见云容站在旁边就给了她一颗,云容笑着接过给他道了声谢。见到手里那一颗小小的,圆鼓鼓的东西,她手心擦了擦一口吞下,刚嚼开,这味道有点苦还有点涩,外壳硬邦邦的很难嚼动。
她赶紧吐出来,眉间皱起,这异境的东西怎这么难吃啊!
小贩刚招呼好一单生意,看见云容皱眉的愁样,他笑笑:“这莲子不是这么吃的,得扒开外壳吃里边的白仁”
小贩又从绿盘上摘下一颗给她,“扒开吃”
云容半信半疑,照着小贩说的扒开外面那层绿皮透出里边的白仁,圆润的莲子吃进去果然不似刚才那样苦涩了,脆口的白仁嚼起来还挺清爽。
“怎么样?”小贩问她。
云容回着那味道,“挺脆”
“刚新鲜摘上来的”
她要了一朵,学着刚才过去那人的样子把锭子给小贩,小贩笑呵地接过。今天摊子的生意好刚好够钱找零,看着找回来的沉甸甸的钱片,云容愣了一下,心想那锭子真管用,把锭子找成钱片,钱片就能换这些好吃的,她欢喜,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还是异境里热闹,什么样的新奇事都有。
新鲜的东西,有本事的人,刚才拐角那里,那人竟然能随口吐出火球,火球从他嘴里猛地窜出,威力大但是不伤人,外散的火气更像在示好,简直比万虚座下的那只火麒麟还要厉害。可惜那人收摊早,自己都没看清火是这么吐出来的,这本事人就找不见。
茫茫人海,云容也忘记那人的长相,在原地站了会索性就不去想这事了。倘若有缘还会再见,要是无缘,等她回去九重天就让那火麒麟吐几个火球给自己看。
沿着逛了大半圈,她的胃早就填饱。这里的铺子眼花缭乱,种类还多,又是头次看见,云容才不想作罢,虽然撑但她总想再多试几个。看见前面有个卖糖人的小摊,老板熟练的从底下掏出糖块,在手心揉了揉,扣个小眼出来往里吹气,边吹这手还要在糖块上□□,不一会就给整出个活泛的兔子来,焦糖透亮的白兔,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云容跑过去,指着老板手里那只白兔,“要这个”
见客上门,老板自然高兴笑嘻嘻的把刚捏好的白兔递给她,“还是刚做的呢,热乎着”
云容舔了小口,确实香甜。
“好吃吗?”老板顺势问她。
“可甜”云容满意地点点头,对这味道也是欢喜。
“祖传手艺,给三文钱就行”老板摊开手问云容要钱。
她往腰上摸了摸,口袋里空瘪瘪的就剩下一文,她拿着那一文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老板。
老板也好说话,看云容窘迫的样子,“当认识个新客,就收你一文好了”
云容没给,她收回那一文钱小心放好,“这还要给别人”
“想吃白食?”老板蹭地站起,他一副要跟云容好好理论的架势。
这边上的几个摊子都挨得近,彼此间也熟,听见声音旁边的那几个摊子老板也全围过来,他们把云容堵在当中不让她有机会逃走。
小摊贩的老板们最怕的就是有来吃白食的人,辛辛苦苦赚俩钱,被一两顿白食吃了,今儿这摊又是白出。
云容慌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围成一圈的摊主,被这么多人盯着她既是害怕也有些被臊得慌。找半圈身上也找不去其他东西,她看了看,唯一值钱的好像就只有手上这几个刺人的戒指。
“要不这个给你”她抬起手把戒指摘下。
老板被她的动作吓一激灵,还以为她要做什么。这戒指头上磨得尖,还泛出冷冽的银光,明显是武人的常用货,指不定沾了多少人血,老板可不敢收,但要是不收,这戒指不论成色还是样子皆属上品,不收也还是有点可惜。
“这东西我有什么用”老板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依旧盯着她手上的戒指,脑子很快转弯想出个办法,他手指着边上的当铺,“你把这东西当了,折成银子给我”
“这能换多少?”云容问。戒指除了里边的花纹好看,外沿就是很平常的六角样子,也不觉得有多特别,真要说,无非是那尖头的地方特别扎人罢。
“总能换两钱银子吧”老板也估摸不准。
云容满意道,“两钱,那也挺多了”
糖人老板对她不放心,得跟着一块去。
他们前脚刚进当铺,从后街那里就跑来一群衙役,每两个人的手上拿着张画像,都是新赶出来的,画像上的墨迹也没干透。衙役拦住路上的行客,不论男女,看见面生的还要比照画像一一对过之后才能放走。
当铺架起半米多高的账台,在账台前凸出来的那块案子上掏个小洞,有人躲在洞后,他接过云容给放在案子上的戒指,拿在眼睛跟前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多遍。云容站地腿脚都算了,她也不知道这戒指是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能看这么久。
那人好不容易放下,把戒指归到案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圈,“最多给一钱”
“一钱,刚不还说能有两钱么?”云容看着糖人老板问
“谁跟你说两钱?”当铺的人也纳闷。
“他啊”云容指着边上的糖人老板。
糖人老板也被指糊涂了,他问云容:“我什么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