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愁眉苦脸,她分明同崔攸宁说过自己不是二姐斐颜。眼前这个四不像为何执意叫她二姐的名字?或许,真是邪魔假扮的,还把陆析和崔攸宁的形容融合到一起,殊不知弄巧成拙倒让她起疑心。
她倒要看看这邪魔是打着什么盘算,摸着乾坤袋中的小金人,仿佛得到了大姐和二姐的鼓励,敛回眸光里的温和,故作斐颜拒人千里的语气:“是。”
数百年没有再假扮过二姐,但似乎宝刀未老仍可驾轻就熟,她看着邪魔“崔攸宁”饱含情意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信了。
不过,他真的是崔攸宁吗?
崔攸宁面露喜色,脚下向前迈开一小步,却瞥见颜笙眯瞪着他,顿住了全身动作,只低声与她磋磨:“阿颜。你和阿笙失踪的这些年里,我已升为上神。与其修炼金蝉术剑走偏锋,不如与我成亲,当可立地飞升。”
过去的人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如他所言,颜笙嫁给他的话,根据天律,作为神眷的她确实能够立地飞升。
可是飞升之后,她要与崔攸宁扮成夫妻。与不爱的人共度无尽的岁月,未免不是一种煎熬。再者说,崔攸宁想带去飞升的人是她的二姐,而不是她。
颜笙稍加思索便觉不妥,出言问道:“笙儿怎么办。”
崔攸宁没有多心,他一贯深知斐颜对斐笙这个魂魄的珍重,就像早先割舍了他,就是为了斐笙。他心里笃定斐颜和陆析的结合,是替天勤境事件闯祸的斐笙负责。
他再怨憎斐笙,终归顾虑到斐颜的心情,妥贴回答道:
“把她的魂魄抽出来,交给庞羿安便是。”
颜笙一瞬间失色,她师父?她想到师父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络过她,该不会是因为她犯戒而生她的气,想把她的灵魂抓去炼丹吧。
她的《清心经》还没誊抄完呢,而且在这之后她和陆析……这要抄多少遍才能获得他老人家的原谅。或许小楷写着费劲,练个狂草,会不会好抄一点。
崔攸宁见她铁青着脸,忽地忆起斐颜和庞羿安曾有过剑拔弩张,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他对阿笙也不全是利用。况且……三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尾音才落,他忍不住轻嗤一声。
师父利用她?她一个筑基者有什么好利用的。但崔攸宁顶着陆析的脸说要抽走,这未免瘆人了些。陆析想要剥她的皮做标本,崔攸宁想抽她的魂送礼,她怎么到哪里都不能安宁。
周身漫起细细密密的恐惧,她很快掩盖住眼底的暗色,平复心境后说道:“回头再说。再想想。”
崔攸宁一扬手,静静躺在地上的扶胥丸飞回掌心,他以两指用力捏碎。他静静审视着颜笙一举一动,叹息一声,道:“还好刚刚没有吞下。它只能扶‘虚’,若逼迫你咽下,没准现在还是阿笙占主导。”
原来扶胥丸是他的陷阱,他果然不是愿为他人打破原则的人,哪怕是他口口声声说爱的二姐。想到这里,颜笙本能地摇了摇头,然而却被崔攸宁捕捉到。
崔攸宁看着颜笙收拾好行李,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去,他挽留道:“阿颜,我们是同类人,都是被剔除的瑕疵。生于黑暗,唯有相拥。”
颜笙行至门口处敛足站了一会儿,侧颜朝向他,冷眼似灰,缓缓才道:“谁说站在黑暗中,就不能看向光亮?”
话音刚落,颜笙就离开了房间。
崔攸宁望见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衣襟,落在她的发间。她头上簪着的那朵黄花,一瞬间像是被夕阳染红似的,恍神间又幻化回鹅黄。
颜笙下楼的时候,头忽然间像被戳了万根银针,隐隐作痛却痛得不那么直白,她不敢伸手去触碰疼痛,生怕不经意间暴露自己的伪装。
眼前像是一块布满跳跃白色斑点的画布,有些奇怪的画面涌入她的脑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等情况。从鹤冲派下来后这种现象愈发频繁,或许正是扶胥丸的缘故。
她走出客栈门口时,脸色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一抬眼就看见陆析那张秀逸清朗的面容,浅金色的日光扫在他高挺的鼻梁,她今日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一点温度,或许是因为头痛欲裂稍有缓解而产生了错觉。
“颜笙。”陆析唤了她一声。
颜笙微弱的声音应了一声,她见此时太阳已经在落山,逐渐拉开夜的序幕,心里怀着些歉意。
“不好意思。是我收拾的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