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宫中事发,事情并没有传出宫闱。
嘉妩不知赵帝最后是如何想的,但据她听闻,如嫔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责罚。
不知道是又有谁在其中掺和了一笔,还是赵帝心中也对此事存了些疑惑。
但这些对嘉妩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以养病为由回到定北侯府之后,嘉妩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前来问询的江老夫人,并着重强调了孙佳柔给她指路假山的事情。
定北侯府与淑贵妃那边不睦已久,哪能看不透这件事中淑贵妃暗藏的手笔?
嘉妩不知道上一回的事江老夫人和周氏是如何打算的,但从她们对自己仍旧照常进宫之事没有半分叮嘱来看,她也多少能猜到点她们打算利用自己的心思。
她借此事将淑贵妃的敌意向江老夫人表示得更清楚些,就是希望她们能把自己的事考虑得更清楚一点再做决定,免得打算因她得利不成,反惹一身腥臊。
显然,她这样的举动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当她再一次鼓动苏氏向江老夫人表达想要尽快给她相看人家早嫁避祸的时候,江老夫人同意了。
“母亲,自从妩儿入宫做了伴读后,这一个月就经了好几场风波。且不说儿媳心疼妩儿自身遭罪,闹得一身伤回来,但说这几次的祸事竟都险些祸及侯府,儿媳惶恐,只盼早些给妩儿定个踏实人家,叫她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免得儿媳整日提心吊胆。”
苏氏边说,边掐着帕子抹眼泪。
她高攀嫁入侯府续弦,本也有大半原因是为了给女儿挣个好前程。
如今有没有好前程不说,但看女儿从宫里回来时浑身大片青紫擦伤,膝盖还磕破流血,就算有宫里陛下赏下来的好物好药安抚,她也免不了觉得惧怕。
女儿不想攀富贵,原先她还迟疑怕女儿下嫁过得不好,如今却是诚心诚意来求老祖宗了。
什么大富大贵啊,伴着的都是危险,不如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的妥当。
她哭得悲伤,条理却还清晰。
江老夫人也知道是这么个理,想了想,只叹了一声,便允了她所求。
罢了,大约这丫头就是个没福气的。
原本她也是想试探试探淑贵妃的态度,如今试出淑贵妃非要下死手,那便是将人送进宣王府去了也未必能有大用。
“既然有想法了,那便尽快吧。若有合眼的,别立即提,先来与我说说。”
目的达成,苏氏终于破涕为笑,“是,谢母亲体恤。”
听说自己想要早定人家的计划得到了首肯,嘉妩终于在她变得一团乱的生活里得了一线觉得光明的希望。
“春和,到时候我嫁去了普通些的人家,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因着心情好,嘉妩半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晒着早晨不算过分刺目的阳光,随意地笑问一句。
“奴婢自然愿意。”春和答得毫不犹豫,过后却面露不解,“但是姑娘为何要嫁去普通人家?凭姑娘的出身和好相貌,侯夫人和老夫人定会给小姐做主,嫁个好人家的。”
她大约以为是误以为嘉妩是在自卑,竟有几分劝慰的意思。
“傻丫头,你以为嫁得高就是好吗?”嘉妩失笑。
春和握着团扇给嘉妩轻轻扇风,闻言腼腆一笑,“奴婢就是觉得,姑娘这样的好样貌,普通人家哪里配得上。”
“若手里无权无势,好样貌只会反过来刺伤自己,哪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嘉妩心情不错,故而也不恼。
春和懵懵懂懂地点头,又问:“那姑娘有看上的人家了吗?”
“看上的人家嘛……”
嘉妩的思绪渐渐飘远,目光落向冉冉升起的朝阳之下,不远处漆红的大门静静开着,接受着暮夏阳光的焕然洗礼。
日头渐渐升高,廊檐下的秾艳的紫薇开得正好,明丽的色彩看得人心情愉悦,叫人晨起便有着好心情。
嘉妩今日起了大早,被苏氏督促着换上了一条淡粉绣桃花洒金绉纱裙,外罩浅黄暗花褙子,浓黑青丝被一根镶银白玉簪挽起,耳边垂了两只同色水滴耳坠,大方端庄,又不失女儿娇俏,既不会喧宾夺主,也足够将嘉妩的美貌展现出来。
定北侯府的姑娘相看人家,尤其还是想下嫁,自然是人选不愁。
今日许明虔给她选的这人,是鸿胪寺主簿之子朱宏,年二十二,如今进士及第不久,得了一甲二十名的成绩,还未授官,但也算得上青年俊才了。
朱宏家境算不得优渥,但人有潜力,若是能成,也算是桩好姻缘,将来日子未必不能蒸蒸日上。
家里权势不大才会对定北侯府有所忌惮,嘉妩对这些客观条件都还算满意,只差今日再见一见人。
与先前给许妆雪相看人家时类似,也是借着赏花的名头,和朱夫人约在了城外兰园附近的茶楼。
两位夫人在楼上喝茶,两个小辈则去园中赏花。
朱宏是个与嘉妩想象之中的读书人不同的模样,膀阔腰瘦,孔武有力,看起来更像个武人,眉目比不得谢怀墨直流,却也尚算俊朗。
嘉妩前世在招云楼见过的人很多,也算有一点识人之能,看出这个朱宏应当是个重情义之人,心中尚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