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妩脚步一顿,视线向上,隔着层层花蔓枝叶,落在了那个一身端丽衣裙的女子面上。
是孟婉娇。
那个曾在定北侯府的丁香花枝旁向谢怀墨剖白心迹的孟婉娇。
传闻她被谢怀墨毫不留情的拒绝,还落了一身摔伤,养了许久才出现在人前,入宫做了公主伴读,对嘉妩不乏为难与轻视。
可如今这是什么?
她与谢怀墨面对面单独在开满艳丽花儿的花树之下相见,竟还露出那种嘉妩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可以称之为小女儿娇俏的神情。
也没见谢怀墨推开她呢?
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嘉妩醒过神来,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最后扫了一眼那道身姿如玉的挺拔身影,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慌慌张张地回转,往来时的方向匆匆折了回去,生怕叫人察觉她曾来过。
紫薇树下。
孟婉娇面色娇红,惯来高傲冷漠的神情此时却似盈着一池春水,“谢世子,想不到今日这样巧,竟能在此处相遇,我原是与大哥一同来的,若世子不介意,不如同去茶楼坐坐?”
“孟大小姐,”谢怀墨的目光落在前面的玫红紫薇上,语气轻缓,目光含笑,却另有一分冷寒之意渗透其间,“倘若觉得先前的教训还不够的话,谢某不介意再做得绝些。”
孟婉娇原本泛着娇红的脸庞刷的一下就白了,呐呐解释:“谢世子,我只是好意相邀。”
谢怀墨淡淡一笑,“说完了吗?”
他纯粹是看在身后窸窸窣窣的那阵动静的份上,才没叫隐在暗处的景明动手,以免她瞧见什么血腥。
他几番设计才叫事情有了进展,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叫她再又退缩。
碍事的孟婉娇惨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而他身后的树林中,原先慢慢向他靠近的那道脚步声,也在一阵细密乱响后渐行渐远。
原本嘈杂的树林重新陷入沉寂,谢怀墨转过身,一双墨眸中似沉了千年寒潭水,负手静静地看着那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细窄小路,面上半点假意的笑容都再寻不见。
她还是退了。
隐在暗处的景明现出身形,踌躇着上前小心询问:“世子,要不要属下去将许姑娘请回来?”
谢怀墨仍以刚才的姿势静立着,面无表情,也不发话,身上冷寒似北地雪原的威压却层层向外蔓延开来。
景明退后两步,身子躬得更低了些,额头隐隐冒冷汗。
主子这么多年都没这么生气过了,他该怎么办?
另一边,嘉妩脚步匆匆地从紫薇花树林离开,并不知道景明的为难。
她又走回了那片兰花圃,朱宏和雁娘已经不在此处了。
她松了口气,打算先回茶楼附近待一会儿,观察一下什么时候回去找苏氏合适。
脑袋仍旧在隐隐地胀痛,而她此来并没有带丫鬟,只好自己硬撑着往回走。
此处离茶楼的距离不算很近,有顽皮的孩子在路上扔石头玩,不巧一颗刚巧蹦到嘉妩脚下,她不防被绊了脚,身子向一旁歪去,眼见着就要摔倒,却被一双温热的手适时扶住。
“许姑娘,你没事吧?”是一道语带关切的男子声音。
这人的声音似熟非熟,嘉妩稳住身体后立即与他隔开距离,微微皱起眉向他看去。
入目是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柔笑脸,嘉妩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在大长公主府赏花宴上,那个许宜雪看起来有些好感的男子。
似乎是孟太傅府的公子,叫做……孟梁?
她垂眸道谢,“多谢孟公子。”
“不必客气。”孟梁声音清润,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心,“许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吗,可要我送姑娘一程?”
便是没有许宜雪夹在中间,嘉妩也是没想与孟梁有太多牵扯的,毕竟他是孟婉娇的兄长。
看见孟梁与孟婉娇一母同胞的相似长相,嘉妩就忍不住又想起刚才紫薇花树下的一幕,连带着也不大想和他多说什么。
“不必了,”嘉妩拒绝,“家母就在茶楼等我,便不劳孟公子费心了。”
“既如此,更该我送姑娘。”孟梁微笑,在她再次拒绝之前道,“许姑娘脸色实在很差,身边没人实不妥当,刚好我本也是要去茶楼的,原是顺路。”
既是顺路,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嘉妩只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