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热闹的厅堂里,江老夫人一身朱红绣福纹缎袍,满面笑容地端坐在厅堂正中,被一群儿孙簇拥着闲谈。
嘉妩来时,她的继妹许瑶雪正凑在江老夫人跟前卖乖,将人哄得乐不可支,一眼都没朝她这边看。
嘉妩视线在堂里扫了一圈,没见到谢怀墨,暂时松了口气。
她打定主意今日一整天都要低调,因此进来的无声无息,没往人前凑,然而江老夫人还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妩儿来了,快过来给我瞧瞧。”她笑着唤嘉妩过去,眼里是满是亲近之意。
嘉妩无法,只得上前。
漂亮的小姑娘容色倾城,行走间若柳袅娜,不必言语,只消往那一站,便能叫满园春色都自惭形秽。
江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地暗暗点头。
这样的姿色,若能用得好,于侯府来说,定然是有大妙处的。
嘉妩在跟前站定,向江老夫人行了一礼。
坐在江老夫人身边的许瑶雪见她过来,嘴角顿时一撇,从江老夫人跟前起身就要走。
江老夫人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另一只手又将走过来的嘉妩拉住,看过她一身得体的打扮,笑道:“小姑娘就是得打扮起来才好,水灵灵的姑娘瞧着都喜庆。”
嘉妩腼腆地笑笑,露出了颊边甜甜的酒窝,“谢祖母夸奖。”
“祖母这便是偏心了,方才都没这么夸过瑶瑶。”许瑶雪不情不愿地被扯住手,在一边撅起嘴。
一旁许妆雪见状,不赞同地看了眼妹妹,随后柔声道:“方才祖母也夸你穿得好,这一会儿便忘了?”
许瑶雪看了眼姐姐,心里一闷,撇过头不做声了。
江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如今都是姐妹,一家人该和和气气的,你三姐姐到咱家来得晚,人生地不熟的,你虽要小几岁,却也该多照顾着姐姐。”
嘉妩看了眼明显不准备搭茬的许瑶雪,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下来,主动缓和道:“妩儿虽初来乍到,却虚长几岁,合该我来照顾五妹妹的。”
许瑶雪和许妆雪都是二房她继父原配吴氏的女儿。许妆雪今年十六,性情温和,对她这个继妹十分照顾。许瑶雪十岁,当年吴氏生她难产而死,家里对她有些娇惯,看不惯她这个半道出来和她抢父亲的人,对她很是排挤。
江老夫人看在眼里,总是有意缓和,想让她们姐妹多相处,却往往适得其反。甚至在嘉妩看来,反倒加深了许瑶雪对自己的不喜。
但老人家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受着,索性她不是很有所谓。
今日寿宴,不是多说这些的时候,既然嘉妩主动让步,江老夫便只欣慰地点点头,又嗔了拉下小脸的许瑶雪一眼,这才放开了她们二人的手。
嘉妩又跟江老夫人祝了寿,便往边上退了一步,正琢磨着怎么不留痕迹地退去众人身后时,忽听外面传来家仆的通传声。
“湘王殿下到——”
“镇国公世子到——”
嘉妩心中一揪,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仓促间只能随着众人目光抬头向外望去。
门帘挑开,一前一后进来了两道身影。
打头的那位一身丹青色云翔符蝠纹绫缎长袍,头束玉冠,容颜俊朗含笑,应当便是湘王赵延臻。后头紧跟着他进来的男子一身银白色纻丝锦袍,玉眸含星,气质温雅,正是谢怀墨。
看清谢怀墨身影的一刹,嘉妩迅速收回视线,低眉敛目,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尊卑有别,众人纷纷起身给湘王行礼。
赵延臻受了众人的礼,笑着让众人落座,又上前来亲自扶江老夫人坐下,怪道:“外祖母,今日是您寿宴,怎的还如此折煞小辈。”
“礼不可废。”江老夫人笑呵呵的。
他们两个一来,整个房间蓬荜生辉,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起来,空气中似乎有一瞬间的紧绷,一时间房间里竟然安静了不少。
就连刚刚还讨巧卖乖的许瑶雪都收敛了脾气,没了半点放肆的样子。
然而众人地眼角余光却不由地都往这两个人身上瞟。
赵延臻还在跟江老夫人说吉祥话,江老夫人说得开心,侯夫人周氏也在一旁笑盈盈应和着,气氛似乎依旧火热,嘉妩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些不同。
她不由地想探寻这份骤然绷紧的气氛背后的原因,于是悄悄抬眸,扫视了一圈厅堂里的众人。
在看到无数隐晦的目光悄悄扫向厅堂正中那道月白身影又飞快移开之后,嘉妩忽然懂了。
他们似乎是在忌惮谢怀墨。
又或者不是忌惮,是一种……敬而远之?
为何如此?
她不大确定自己想的对不对,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谢怀墨月白色的袍尾扫来扫去,想要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却又不敢贸然抬眸。
刚巧这时江老夫人提到了他,“墨儿来给姑外祖母瞧瞧,去扬州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看看老婆子。”
嘉妩趁着他被提到的机会飞快抬眸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就是那副惯常含笑的表情,仿若平易近人,却又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明明这样的谢怀墨一身温雅,出尘若谪仙,为何众人的态度会如此怪异?
嘉妩轻轻在心中疑惑,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她听见谢怀墨向江老夫人走近的脚步声,听见他极温和的一声:“劳您老惦记了。”随后便是祝寿之辞。
在嘉妩不安的忐忑中,江老夫人和他们又寒暄了几句,果然提到了她。
“也给你们两个介绍介绍,这是你们新来的表妹嘉妩,如今按年纪行三,往后妙雪就是四表妹了,可别记错。”江老夫人又和蔼地拉过嘉妩的手,笑道,“快来见过你两位表哥。”
赵延臻是知道他二舅父许明虔续弦了的,对此并不惊讶,只是笑着将目光转向方才他就知道站在旁边的嘉妩,这一看倒是惊讶了。
只看了一眼,他便重新看向江老夫人,大方赞道:“三表妹天生丽质,难怪方才进来时见到外祖母方才那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