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带着她在路上七拐八拐,应当是专捡僻静处绕过路,最后回到了漱月斋。
一进漱月斋,嘉妩便见到了正在等她的许妆雪。
“妩儿。”许妆雪一见到她便迎上来,温柔笑道,“方才四处都不见你,这是从哪回来?”
嘉妩笑着应了声,只说自己在外边随便走走,然后便让许妆雪稍等一下,她去屋里换身衣服,许妆雪自然应了。
将破掉的衣裙换下后回来,许妆雪正坐在榻沿喝茶等她。
“大姐姐有事寻我?”嘉妩走到她对面坐下。
许妆雪微微颔首,“听说瑶瑶约你后日出门,我不大放心,便想来问一问你。”
嘉妩了然,随后清浅一笑,“大姐姐不必担忧,我会照顾好五妹妹。”
“我不是担心她,”许妆雪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含着忧虑,“我知道你与瑶瑶相处不大好,你不必顾及着我,若是瑶瑶有什么地方对你不住,回来后你尽管告诉我。”
嘉妩闻言默了一下,又认真看了一眼许妆雪,才点了点头。
“大姐姐来寻我就是为了这个吗?”她问。
“是。”许妆雪被她一问,面上竟染了丝薄红,不好意思道,“妩儿别见怪,我是真心想把你当妹妹的,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嘉妩便恬然一笑道:“确实有件事想问问大姐姐。”她顿了一下,在许妆雪鼓励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不知道府里种着几株白紫丁香树的,是个什么地方?”
许妆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语气有些急:“妩儿去了那里?”
没等嘉妩说话,许妆雪又想起嘉妩现在正端端坐在自己跟前呢,赧然道:“瞧我,关心则乱了不是,你这都已经回来了。”
嘉妩神色愈发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许妆雪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只是说话间语气有些慎重,“那里是前后院的交界处,正常宴上是没什么人去的,不过那里种了几株丁香,谢表哥不喜热闹,所以这两年不论季节,来赴宴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待着。”
丁香……那是嘉妩喜欢的花。
“妹妹别觉得姐姐编排人,这事家里人都知道,你也是家里的姑娘,所以得讲给你听。”许妆雪看了嘉妩一眼,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孟太傅家的大姑娘婉娇,先前一直对谢表哥有意。原本相安无事,谁知去年春宴的时候,孟姑娘打听到表哥宴中会去那里赏花,竟然一早便过去等,想向表哥表白心意。”
向谢怀墨表白心意?
嘉妩惊了一惊,竟一下子有些瘆得慌。
许妆雪还在继续说:“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谁料她表白不成,竟还想强行用自毁清白的方式逼表哥接受。幸好大伯母发现得早,府里瞧见的不多,事情压了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嘉妩下意识接道。
许妆雪怔了怔,道:“大伯母带人过去的时候,那孟姑娘在地上摔得不轻,回家足足养了半年才再出门见人。”
……谢怀墨会动手,这倒是有些出乎嘉妩预料。
说到此,许妆雪叹了口气,“谢表哥原先当真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近两年虽面上少了笑意,性情也冷了许多,但也不曾想到,他生气发作起来竟如此可怖,着实出人意料,让人心生骇意,于是府里原本喜欢亲近他的,慢慢便不敢凑过去了。”
她遗憾摇头,“虽然这事没传出府外,但从那往后,有宴时府里姑娘们都不会往丁香那边去了,怕被疑心瓜田李下,也怕再撞见那样子的谢表哥。”
嘉妩抿了抿唇,有些明白定北侯府众人怪异的态度了。
因为她太见过谢怀墨那种让人寒彻心肺的冰冷目光了。
前院。
谢怀墨今日一反常态地早早回到宴上,令深知他近年脾性的湘王十分诧异。
“子因,怎么了?方才见你让景明往后院去了,怎么回事?”赵延臻打量着盯着手中酒杯勾唇、眸中却毫无笑意的谢怀墨,不大确定地问,“又有人招惹你了?”
往常这时候,谢怀墨应该还在赏他的丁香,四季都不例外。如今春日最好的赏花时节,怎的偏偏早早回来,还这样一幅神情,莫不是又如去年那般……
“不是。”谢怀墨很快否定了他。
他的视线焦距似乎并不在眼前的人事之上,面上仍是一贯的清冷,指尖衔着精致的银色酒盏在空中旋了一圈,忽然“嗒”的一声被重新放回了桌面。
“王爷,子因先行一步。”
平静地丢下这句话,谢怀墨没有再管任何人的神色,起身姿容优雅地向外走去,看起来脚步轻缓,身影却很快消失在了大门之外。
赵延臻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担忧。
谢怀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国公府,径直入了书房。
他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打开盒盖,将放置在其中的三根一模一样的丁香花簪轻柔地取了出来。
纷纷繁复的紫色四瓣花朵层层堆叠在小小的木质簪柄上,材质是廉价的绒布,却能看出制作十分用心,花瓣颤颤地缀在柄上,拿起来时还会轻轻摇晃,仿佛带着芳香的真花似的,虽不名贵却十分特别。
这是他四个月前在扬州买的,和当年他在扬州送给如胭的那支一模一样的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