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皎洁,映得精心打扮的美人姿容胜雪。
许妆雪当即脸色就微微沉了,“表妹怎独自在此处赏花,姨母呢?”
见她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吴佩娴咬了咬唇,目光又望向齐明远,却见对方垂眸,并没有加入谈话的意思,只好重新看向许妆雪,柔柔道:“母亲在前面进香,我才自己来的。一个人赏花略有些无聊,不知我可否与表姐你们同赏?”
许妆雪蹙眉,看了一眼嘉妩,目光为难,带着求助的意味。
嘉妩没有看她,却轻轻笑了,上前一步走到吴佩娴身边,柔声道:“大姐姐不是来赏花的,我是,既然吴姐姐一个人赏花无聊,不如与我同往。”
她说着,一手掐住了吴佩娴的胳膊,扯着她往梨花林里走。
吴佩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没想到她直接上手,目露愕然后目光不甘地抛向站在一边的齐明远,惶然道:“可是表姐孤男寡女……”
嘉妩手上一个用力,扯得吴佩娴趔趄了一下,愤怒地瞪视她,余下的话卡回了肚子里。而另一边许妆雪已经开口引齐明远去别的方向了。
“你做什么!”眼睁睁看着二人走远,吴佩娴终于使劲将嘉妩的手甩开,怒气上涌。
“吴姐姐不装了?”嘉妩甜笑着撒开手,从袖中取出帕子,当着吴佩娴的面拭了手,随手丢在了地上。
她本来心情就不爽,偏有不识好歹的人要往她跟前撞。
吴佩娴大怒,“你!”
“你什么你。”嘉妩杏眸微扬,眼尾挑起个明丽的弧度,声如碎玉,“心那么脏,该去前院好好听听经,来赏什么梨花?没的污了梨花皎洁。”
“原来你都是装的。”吴佩娴气笑起来,“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只会泼妇骂街,一点教养都无。”
嘉妩笑了,“比不得吴姐姐当街抢亲的体面。”
吴佩娴气得发抖。
“吴家这般教养,若是传出去了,吴姐姐只怕不好再寻夫家吧?”嘉妩不想和她多耗时间,“不论是今日之事,还是日前之事,做过便留痕迹。吴小姐好自为之,总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恶心别人,最后真恶心的只能是你自己,言尽于此。”
她说完,懒得再看吴佩娴的脸色,转头往梨林深处走去。
齐明远态度挺明确了,许妆雪还不至于没用到这样了还让吴佩娴得逞,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应当已经足够了。
也不是她刻意帮着许妆雪,就是相比只是护妹心切的许妆雪,始作俑者的吴佩娴更值得厌恶些罢了。
云崖寺的梨花当真是极美的。
嘉妩深入林中,且行且赏,脑海中不可避免回忆起上一世最后一次见谢怀墨的情形。
那时谢怀墨公务在身即将出京,她害怕面对没有他的国公府生活,自世子妃进府后头一回越界跟他撒娇,他那时穿了身梨花白的锦袍,冷着脸哄她说他很快就回,回来后便带她来云崖寺赏梨花,给她画她一直想要的美人图。
后来她自然没等到他带她赏花,也没能得到那幅美人图。
不知谢怀墨回京后得知她的噩耗,可曾想起过他与她的这个约定?
嘉妩出神地想着,晃眼间已是越走越僻静了。
回过神来时,她看见前面不远一处梨树下的石阶旁,坐着一个身着秋香色细棉布袍的老妪。
岁月的痕迹刻在她苍老的面上,两鬓斑白,慈眉善目,两只手柱在身前的龙头拐杖上,微仰着头看着树上的梨花,似是在出神,周身气质是悠然而深沉的。
嘉妩环顾四周,没看到其他人,见老妪席地而坐气质出尘,一身打扮虽然朴素却整洁,鬓发斑白而打理精致,却无人侍候在侧,不由得有些疑惑。
“老人家,您为何独坐此处,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嘉妩绕过层叠的梨花枝丫,走到老妪近前,声音轻缓,“石板寒凉,您莫要坐久了。”
老妪听见她的声音,偏头瞧见来人是个花灵似的女娃娃,不由一笑,“丫头这般与老身搭话,叫老身觉得像是入了一次话本传说,也得巧遇神宫仙子,得道成仙了。”
嘉妩甚少被这样直白而善意地夸赞,怔愣之下竟是微微红了面颊,难得有了些羞态。
“您打趣了。”她轻声道。
老妪这才笑着回了她的问题,“每年来庙里进香时,都会来这坐坐。丫头过来。”她向嘉妩招了招手。
嘉妩顺从地走过去,又顺着老妪手指的方向往对面去看。
老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怀念,“你瞧见没,这株梨树,是年轻时与我家老头子一起亲自种下的,如今年年开得极好。”她笑着叹息,“只是不知我还能来看几次。”
嘉妩沉默片刻,柔声道:“能赏的时候尽力来赏,到了真赏不动时,也没有遗憾了。”
她还未经历过这样积年的深情,只能凭着自己的心意劝慰。
“是啊,所以老身每年都来。”老妪笑意深了些,“我觉得身子骨还算硬朗,一年多赏几回,提前赏个几十年的分量出来,自然便没有遗憾了。”
嘉妩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