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出来也够久了。”老妪伸了胳膊,嘉妩将她扶起来,听见她说,“不用送了孩子,你自去赏花吧,这般美景,莫要辜负了。”
嘉妩福身应是,看着老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掩映的梨花之后,恍若从未出现,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误入仙境的人。
抬头瞅了瞅天色,嘉妩觉得差不多了,便折了身欲往回走。
“许三姑娘。”
一道有些轻佻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嘉妩疑惑地转过头,看见了一袭杏黄蟒袍,眉目张扬的赵延枫。
他怎么在这?
嘉妩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垂首福身,恭敬道:“四殿下。”
赵延枫见她仍是那副避之不及的态度,笑得恣意,“不好奇我为何在此,还知晓了你的身份吗?”
嘉妩抿唇,“四殿下天潢贵胄,想知道我一介小女子的身份自然容易。”
赵延枫嗤笑一声。
空气中有一段时间的安静,赵延枫很久没再说话。
嘉妩心下奇怪,不由抬头打量他的神情,却见他修长的指间正捻着一条雪白的帕子,见她看过来,还刻意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唇边勾起了一弯恶劣的弧度。
看清那方帕子竟是自己方才丢在地上的那一条,嘉妩面色微变。
她面色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漠,赵延枫心中舒爽,故意道:“这帕子瞧着有些眼熟,仿佛与上一次见姑娘蒙在面上的那条相似,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条了?”
他说着还当着嘉妩的面,凑过去在帕子上落下一吻,笑得可恶。
这一条与先前那条的确相似,但那一条早就扔了,这一条因为没有任何她的印记她才扔的,先前吴佩娴离开后她回去寻了却没寻见,没想到竟是被这人捡了去。
这条帕子虽然不能成为任何私相授受的证据,但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要羞辱她。
嘉妩上一世最厌恶的便是这种调戏,却因为身份本就低贱而不得反抗,这辈子她好不容易给自己挣了个光彩的出身,原以为可以逃离那种任人羞辱的境地,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尊贵不及人远矣,竟是仍旧无法硬气地反抗。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嘉妩唇角紧抿,淡漠道,“我先前并未见过殿下,也不曾蒙什么巾帕在面上,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赵延枫笑容一滞,看向她的凤眸微眯,嗤道:“你是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嘉妩垂眸不语。
“在本殿下跟前,你最好坦诚一些。”赵延枫冷冷勾起唇角,“不然本殿下并不介意让人多讲一讲许三姑娘孤身闲逛寻芳巷的壮举。”
若他当真将那件事肆意传说,她一个非许家亲生血脉的未嫁女清誉被毁,这辈子的境遇又能比上一世好到哪去?
嘉妩猛地抬头看他,眸中蕴着火,“殿下这般言行无状,当真毫无顾忌吗?”
这一瞬间,嘉妩心中对这个用她清誉相胁的男人不可抑止地生出一丝恨意,有些口不择言。
“你觉得本殿下要顾忌谁?”被她这句话戳到了痛处,赵延枫痛笑了,竟是忽的凑到她身前,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本殿下会做得很干净,将这件事情推波助澜地转出去,届时定北侯府沦为京城笑柄,倒叫本殿下更少了些顾忌。”
定北侯府支持赵延臻,本就是他心头之患,有这么一桩事送到他跟前,他稍加引导,甚至都算不得是他陷害,当真是一举两得。
他说完,看着嘉妩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瞪视着自己,胸中忽有一股极恶劣的情绪上涌。
指尖在嘉妩下颌轻轻摩挲,他冷笑道:“到时候你毁了清誉,再嫁不出去,本殿下便向你父亲将你讨来做妾,且看你还能不能对本殿下装作不识。”
嘉妩瞳孔重重一缩。
他这一番话,比之她先前斥他的,更加处处诛心,几乎包含了所有嘉妩这辈子最想逃开的命运。
一股急火攻上心头。
重生以来,嘉妩第一次如此愤怒,忽然不管不顾地抬手握住他的胳膊,向上用力,将原本钳在她下颌的手送到口中,使劲地咬了下去。
赵延枫一时不察被她得手,一痛之下迅速抽手,另一只手下意识拍击在嘉妩肩头。
右肩上一阵剧痛传来,嘉妩趔趄着倒退好几步,脚下绊到了一块儿石头,身形不稳向后倒去。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伸手向后准备承受冲击。
下一瞬,一只有力的胳膊拦在她的腰际,扶着她的后肩帮她稳住了身形。
而她后伸准备撑地的手,则摸到了一片有着细腻暗绣的顺滑衣料,以及其下有些硬邦邦的男子触感……
她猛地抽回手,挣开身后人往侧面踉跄躲开,仓惶地回视来人。
谢怀墨雅淡无波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