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她放弃再入国公府,按照如今的想法选择随意嫁一个平凡男子,只怕此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廊檐抱厦处,嘉妩扶着敬淳大长公主在凉椅坐定后,松开手福身行礼。
“先前不知大长公主身份,礼数不周全之处,多有得罪。”
“本宫布衣而行,怎能怨你不知礼?”敬淳大长公主慈爱一笑,“想当年本宫与驸马初见时,便是布衣打扮。那日乍见你,倒想起许多往事,叫人觉得宽慰。”
“那日母亲心情好极,说是遇到仙人,我还不信,却原来是遇到许姑娘。今日一见,方知能叫母亲与子因俱都惦念的,当真不是凡人。”宁舒郡主主动搀了嘉妩起来,笑道,“我母亲不讲这些虚礼,如今私下里,不必如此。”
她说着,嗔了一旁静立的谢怀墨一眼,怪道:“想是你谢表哥先前没有叮嘱到位,竟叫你如此紧张。方才在凉亭时,那局促模样瞧着都可怜,只你表哥不知怜惜。”
嘉妩被这一番话说得,深觉惶恐,不由地朝谢怀墨看去,却见他回视自己,仍旧是与方才一般的清淡笑意。
“是怀墨疏忽了。”他的声音若沉玉落潭,漾起流波。
敬淳大长公主笑着颔首,温和的目光又看向嘉妩,“今日枫儿那边的事,可惊着了?幸而有子因的准备,宁舒也去得及时,不然且有的闹呢。往后勿论是什么贴身之物,都千万警醒着些,勿要丢了落了,叫人平白拿去做些文章。”
这便是在教她了。
“可若是害人之心防不胜防,又当如何呢?”许是敬淳大长公主太过平易,嘉妩这么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你能想到这点,倒也不错。”敬淳大长公主有问必答,语气含笑,“若是旁的世家姑娘,本宫自然要说,借家族之力为上,但于你,面前却有更合适的选择。”
“是什么?”嘉妩追问。
“当自己势单力薄时,借力打力不失为上策。”敬淳大长公主笑意深深,暗含深意地向谢怀墨那边示意,“往后若遇到事了,不吝去寻你谢表哥,不比什么都便宜?”
嘉妩怔住。
方才听敬淳大长公主与宁舒郡主的话头,便觉得个中有些她不敢细思的暗示之意,如今敬淳大长公主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
“这……”嘉妩面露迟疑,没有立刻接话。
她面上的迟疑之色并非小女孩被说中心事时的羞赧,敬淳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凝了谢怀墨一眼。
“罢了罢了,你们小辈的事,本宫老了,不爱掺和。”她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宁舒郡主将她扶起,“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外边宴席也快结束了,子因去送送丫头吧。”
谢怀墨微笑颔首,“是。”
嘉妩赶忙向敬淳大长公主行礼辞别。
“去吧孩子,”敬淳大长公主笑着叫她起身,“若真寻不着人了,去找宁舒也是使得。”
宁舒郡主扶着敬淳大长公主,向嘉妩友善一笑。
嘉妩心中顿时有一处地方温柔地塌陷下去。
“多谢大长公主,多谢郡主。”她的道谢真心诚意。
嘉妩从未奢望过世上会有人不计较任何利益地肯对她好,敬淳大长公主帮她,虽也有着谢怀墨的原因在,却实实在在仍是难得,她不能不心存感激。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花园中几株栀子盛放,满园馥郁甜香。
嘉妩跟在谢怀墨后头,鼻尖嗅着这股浓淡合宜的香气,只觉得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身前走着的人是谢怀墨,即使此番回府要面临的还不知是什么境况,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着慌了。
兰色丁香的荷包随着谢怀墨行走的动作微微晃动,行至安静处,面前人忽然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看向她。
嘉妩被迫跟着停了脚步。
空气中是一片寂静。
他久久不语,她摸不准他的想法,便觉得自己应该试着说点什么,于是低声道谢。
“今日之事,多谢表哥了。”她心中没底,不知他沉默的意思,语气便也多了些小心的试探之意。
谢怀墨静静凝视她片刻,微微勾唇。
“怕什么。”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替她拂去衣上落花,“先前去奉宣阁寻我时,不是很大胆吗?”
嘉妩看着他伸手过来,没敢动,微微咬唇,“那是……”
“无妨。”谢怀墨打断她,轻笑,“姣姣想你了,我带她来看看你。”
“什么?”
嘉妩疑惑抬眸,还不待问,便听一旁小径上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唤声,“娘亲!”
姣姣身后跟着谢怀墨的近侍景明,一蹦一跳地飞快向嘉妩这边跑来。
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嘉妩呼吸一窒,被近前来的小姑娘扑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