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只怕传出些不好的话,还是生怕与我传出些不好的话?”
那话里的重音放在“与我”二字上,语气似平和又似冷漠。
嘉妩一听便知,自己一不小心惹到他了。
上一世她因为在府中呆久了想要出门,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回应自己的神情和语气就如此时一般。
他那时问她:“胭胭是想离开了吗?”
看着她的眼神却并不聚焦,像是在想什么别的事情,冰凉的指尖缓慢地摩挲在她的脖颈后方。
若在外人看来,他只不过是在笑着同你说着可商量的话,如胭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经历了那日夜颠倒的半月之后,她再也不那么想了。
脖颈后面仿佛又传来一阵冷飕飕的温度,寒意顺着脖子一路向下,透进嘉妩的背脊。
轻纱遮盖住的细腻肌肤之上浮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意识到危险的嘉妩立刻端正了态度。
“谢表哥数次相帮于我,便可知为人光风霁月,能与表哥一起传出的言论,想来也必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原是我多虑了,表哥万勿怪罪才是。”
她这话说得顺口极了。
实在是上一世哄他的次数太多,即便这一世还是首次,却也依旧熟练。
自然,也是依旧地有效。
谢怀墨眼尾的弧度又弯了一些,寒意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怎么会怪罪许姑娘呢?”他凝视嘉妩,语气轻松,仿佛刚才沉了脸的人不是他一般。
姣姣从难过中回过神来,也跟着坚定地握了握拳头,“娘亲,爹爹不会怪罪你的,姣姣会保护娘亲!”
谢怀墨微笑着摸了摸姣姣的脑袋。
嘉妩心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怕再待下去又超出她的控制,于是赶紧跟谢怀墨提出了告辞。
谢怀墨微微颔首。
姣姣则是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娘亲,千万别把姣姣忘了呀!”
嘉妩不敢回应她这话,只向她温柔一笑,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其实方才被谢怀墨一吓她也想明白了,上回在外人面前,姣姣明明就是叫的她小姑姑。
所以谢怀墨并不是没教,也并没有真的想在这件事情上面做什么文章,一切不过是她刚刚因为事发突然而多想了而已。
想通这点,嘉妩心态松了不少,待回到周氏等人身边之时,面上已是十分平静坦然了。
随着众人散了宴席,乘马车回府,一路上车厢里都很沉默。
没有人主动问她,嘉妩自然没有说话。
而周氏和许宜雪则是都被敬淳大长公主给嘉妩撑腰,还单独留她说话的事给惊着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开口。
许妙雪很耐不住,不停地用余光去扫嘉妩,神□□言又止,却碍于周氏警告的神情没敢开口。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周氏没让许宜雪和许妙雪跟着,自己则连衣服都没换,径直领着嘉妩去了江老夫人屋中,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明。
江老夫人将事情听过,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嘉妩。
“此事,当真是巧合吗?”她的语气有些严肃。
虽然平时江老夫人对她的态度都还不错,然而事情涉及到这种和侯府相关的层面,嘉妩摸不准她的想法,下意识选择了相信谢怀墨。
于是她只垂眸道:“妩儿并无机会与四殿下接触,实在不知因何被卷入这样的是非,也不知长公主殿下与郡主为何会特意相帮。”
江老夫人眉头微蹙,认真审视了她几眼,觉得她也没有理由说谎,便暂且相信了她。
“罢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大伯母单独说会儿话。”她摆摆手,示意嘉妩先回去。
没有旁的盘问,嘉妩心里微松的同时,仍旧隐隐觉得不安。
但她此时多说多错,只好依言退下。
嘉妩走后,堂屋之中静了片刻。
“母亲,此事您怎么看?”半晌后,还是周氏先沉不住气开了口,神情忐忑。
江老夫人轻捻手中念珠,面上倒是比方才平静了许多。
“其实这事也不难。”她饱经风霜的面上酿着城府,语气是十分的平稳,“若这事儿当真是巧合,便罢了,无论是何原因,有大长公主替她说话,定北侯府的名声不会受累。”
只要自己的儿女不会因此受连累,周氏便放心多了,再问时语气只剩了疑惑,“若四皇子当真瞧上她了呢?侯府一直与那边井水不犯河水……”
“若四皇子当真是瞧上她了。”江老夫人心平气和,“便叫四皇子纳了她也无不可——既已成了咱们侯府中人,有些荣辱与共的道理,想来说与她听,也是会明白的。”
周氏闻言一惊,再细想时,却觉得也是妙极,“母亲是指……叫她去四皇子那边替侯府内应?”
江老夫人笑了笑。
“此事,你回去后与侯爷提一句。”江老夫人阖上眼,平静道,“若将来真到那步时,咱们也好用这法子应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