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前一阵子天还暖,精神好了些,可是天冷了以后身子又弱了些。不过吃着这药倒还是管用的。”
姑娘看着他这副样子,想来定是省下买冬衣的钱去给父亲买药的。她心疼的揉了揉男孩的柔软的黑发,示意他赶紧喝口热汤。
她垂眸思量着什么,却被小铃铛的话打断了。
“小枝姐姐,你开心吗?”
回过神来的小枝疑惑的望着方才开口的孩子,只见他又说:“你现在的眼睛里有光,所以我想你现在应是开心的。”
他苍白的脸上喜滋滋的笑开。转而又遗憾的开口:“怀晏哥哥没同你一道来吗?”
小枝无奈的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开口:“他来干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娘没了的时候,夜里给我们家送银子的人是他。”
她垂眸,眼睫毛上凝了些许微小的水珠,是寒气。
“虽然怀晏哥哥对我很凶,城里的人说的神偷也是他,但是我知道他和你一样,是个好人。”
小铃铛单纯无害的笑着,透亮的眼眸里没有掺杂一丝杂质。
虞小枝叹了口气,脑中不由得回想起那个人,“若是你真的认为他是个好人,便不要把他做的事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对外宣称神偷就是他。”
小孩疑惑的歪歪脑袋,咬咬唇问:“为什么呀?怀晏哥帮了我。不应该告诉别人吗,就算别人都说偷窃是不好的,但是在我心里他不是那种坏蛋小偷。”
她笑了,睫毛上的冰珠被她的体温融化,眼睛亮亮的眯着,好看的紧。
“嗯,他不是。”她说。
虞小枝往府里走着的时候发现鱼圆已经不热了,便只好转身回摊位重新排队买一份。
再度捧着热腾腾鱼圆的小枝走在城里的纷杂的街道上,手心里的碗如雾般冒着热气,她半边脸被这股暖意包围着,氤氲的十分舒服。
她眯着眼睛,看着圆嘟嘟的鱼圆十分开心。
小枝掀开挂着的厚棉帐,周身带着一圈寒气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梨酒正在擦拭落了一层薄灰的房间。
“小姐……你老实告诉我,在外面偷吃了几碗鱼圆才回来的。”梨酒撅着嘴对笑眯眯捧着鱼圆的小枝说着。
虞小枝清了清嗓,风尘仆仆的脱下披风,手里的鱼圆还是烫手的。
她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句,“你快吃,快吃,当心凉了吃坏肚子。”
梨酒擦完手里的陈列柜,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雪白圆润的新鲜鱼圆,“冬天能有这样一碗热腾腾的嫩鱼圆好幸福。我们家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了。”
小枝听她说这话,无语的侧眸看了她一眼,“鱼圆而已……方才还贫嘴,现在倒是不计较了。”
她双手覆上冻的发白的脸上,所触之处渐渐回暖泛起一抹红晕。
梨酒见她取暖的样子,忙放下手里的碗,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汤婆子。
她方才料到外面定是非常冷的,便事先灌了热水在里面。她把它塞到小枝怀里,簇着她坐下。
“你生了病,怎还想着给我弄这些,我身子骨硬着呢,外头冻不着我。”小枝咧嘴一笑,挠挠头跑院子里玩去了,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梨酒拿出小枝临走前又揣到自己怀里的汤婆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家小姐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多几个心眼。
“小枝姐姐,好人不会做坏事的,是不是?”清晨的霖州城街上,小铃铛晃着脑袋问了她这样一句话。
好人不会做坏事吗?
什么样的才算是完全的好人?又有谁是纯粹的坏人?
好事的定义是什么,是对自己有好?对珍爱的人好?还是对苍生都好?
有多好的人才会不做坏事?
是圣明的人吗?皇上掌权九年,整顿官吏军队、赏罚分明、收复边疆、勤于朝政不滥用私权,称得上是个好人,可他挥刀血落的时候不算做坏事吗?
还是京城那些出了名的大善人?可他们在改朝换代兵荒马乱的那年急着往自己兜里揣粮食的时候又怎么说。
这个问题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萦绕在虞小枝心里,后来她咬着唇放起花灯时自然而然地忘了,可多年后又再次想起来。
彼时她同他都不再是一个孩子,又有许多新的迷雾等着他们。
可此时,他们都只是一个对天下好奇的孩子,你瞧,除去好奇心旺盛,也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想来,不是万物都能烙下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是好是坏都只是一个答案。
但她当时一袭粉裙站在车马流动,人群熙攘的霖州东三街上时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