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觉得他大可不必说那么多莫须有的形容词,无语一闪而过,“在京城做医倌?”
“算是吧,也治过那么几个人,反响么,也都还不错。”
他顿了顿,“后来某个夜里一想,觉得实在是没劲,壁国那么大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病人等着我去医啊,这不,一拍腿就来了。”
“你……转变也太快了吧,那又为什么要在山上?”小枝问道。
他没好气的丢下一块布,瞥了她一眼:“山上有什么不好?晚墨山这么大,天下少见的草药可多着哩。臭丫头没见识了吧。”
小枝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是为了更好的采药咯。”
他点了点头,“当然,若是有像你这样的毛孩子哪天跑到山上把我当成会治病的老神仙,岂不是更有意思。”
她张大嘴,手颤抖着抬起来,晃晃悠悠地指向他,“你个厚脸皮的臭老头,所以该不会就我这一个遇见过你,还……”
她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什么,“……老神仙。”
老头没听清,“什么?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涨红了脸,不愿承认自己上次真的以为他是个晚墨山隐姓埋名的老神仙,眼下这人明显就是个转神弄鬼的坏老头,专坑小姑娘那种。
“我什么也没说,依我看你还是得多下下山,不看壁国现在百姓情况你怎么能知道流行了什么病症,你配置的草药又怎么能用上?”
老人专注地摆弄着自己大木桌上的瓶瓶罐罐,并未理睬她,不久,他长叹一口气,“谁说一定要看了才知道人的病症,用感受的就好了。”
“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你个笨丫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有人心是治不好的,真正的病根本不是你光用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得用心!用心看用心感受懂不懂!”他像个连珠炮似的愤愤的吐出这么一长串。
虞小枝带愣在原地,老头看见她瞪着大眼睛眨了眨便又叹了口气,这臭丫头是真笨。
她咽了咽口水,正思考着他那番话的意思,老人又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近来没下山过?不是只有你会用纱蒙面的,臭丫头。”
面纱?小枝疑惑又意外的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上街会带面纱?
细想不足片刻,她忽地想起那日她上街偶然撞倒的奇怪老人,再想想那个装着不让人碰的宝贝草药的竹筐,便心下有数。
“啊!你是不是我那天不小心撞倒的老头儿?”她恍然大悟地说。
老人没有否认,转身动作十分利索的用银匙敲了下她的头,“老头老头,老这么叫,越叫越老!你看我老吗!”
她揉揉脑袋,不满的撅嘴小声道:“你自己……”却在看见他射过来的如剑般锐利的视线后默默用捂着头的手捂上嘴巴。
“那我该叫你什么啊,怪斗篷老伯?采药……”她不轻不缓地列出一个个奇怪称呼。
“慎平。叫我慎平。”他似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无奈的淡淡开口。
“哦?”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时倒是怪怪的住嘴了。
“既然如此,问题都问完了你就走吧。”
小枝抬眸,“可是我还有最后一个……”她话音未落,再度被他犀利的神情打断。
“最后一个下次再问,老夫被你吵得没心思做活了。虞……”
“小枝,虞小枝。”她呵呵地捧上笑脸,觉得此时不宜和他纠缠,便也没闹没恼,收拾好东西便要离开。
慎平叫住她:“那还有一个烤红薯,焦焦甜甜,拿去,雪尽的风才是最寒的。”
小枝刚迈出去的脚闻声又收回来,定定地看着这个被火光照的暖融融的背影,身后是寒冷的微风,她听话拿起那个皱巴巴的焦褐色红薯,觉得心里也十分温暖了。
谢过,别过。
她走出木屋,抬眸看见天上云雪过后的繁星遍野,第一次感叹原来下过雪后的天也会这么好看,同她往年看过的都不同些,至于究竟哪里不同,她说不清也道不明。
踩着松软的雪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往山下走,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红薯,却是突然想起自己的那棵树,那棵桃树,这样寒的天应是覆一个棉被裹着的。
她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小步向山下不远处的那侧跑去。
天儿黑,她没带灯,也无法判断入夜几分,但她隐隐感觉比她往常还要玩乐些许。
她转念一想,反正不会有人知晓,梨酒那丫头最是机灵的,她倒也放心。
透过零星月色和流动的草,她来到那块熟悉的地界,这里是与众不同的,一棵大树旁伴着一棵小树,十分好找。
小枝忐忑的走向那棵桃树,忧心不要被冰雪冻坏,绕过大树却看见那棵树娇细的树干上已然包裹了一个厚厚的棉被。
她微微吃惊,心下了然是那人干的,涌着微微的感动,他究竟帮她到了何种境地。可与此同时,那个问题再次从她心里冒出。
他为何要帮她?
他不是一介神偷吗,所有人认知里的盗贼都是万事以利为先,她虽知他并非此类,却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又是在她低估时送她小玉鱼手绳当护身符,又是在她难过时为她种下一棵桃树,甚至还在她自我怀疑时说做她的药靶子帮助她练习。
她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却也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值得让他对她如此好的理由。
想入非非之际,她听见附近忽然传来隐隐的闷哼,和急促而厚重的呼吸声,这个时间了晚墨山还有人在?
那个声音还在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