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也过了很多很多年。
彼时的虞小枝还未成举国皆知的名医,举手投足也不似现在步步思量。
那时还没人诉她冷血漠然,望而生畏。自然,也比当下爱笑许多。
那时节她还没遇见她的夫君,她还是霖州城里的一个小小丫头。
那是一段尘封在最宝贵匣子里的悠长往事。
昭玄九年,江南霖州。
正值春日初始,壁国传统春市开幕的第一天恰逢是个艳阳,北街人群熙攘,车马不断。
向来有小京城之称的霖州城此时汇聚各地商贩,四海八荒之士皆云集在此。
街边挤满了琳琅的各色摊位,较平日的商街比多了些卖稀罕之物的。
一袭橘衫的少女伸展着久未放松的双臂,在春市街道上悠闲自在地走着。
“来看看啊,新岁结新缘,求得上上签,谋得心上缘啊!一年只摆一天嘞。”
早便听闻今年市集上有一家铺面异常火爆,那人将摊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如今见了果真如此,恨不得小半个市集的年轻男女都凑过来了。
她是喜热闹的,好不容易挤进人堆里去,好奇地问道,“您这生意这么好,为何只卖一天?”
老板神秘莫测地挤挤眼,“一年里哪有那么多缘分可碰?恰是偶然方称奇妙。”语毕,看向眉眼不俗的女孩,星华辗转。
他脸上浮出一抹喜色,“欸,姑娘,你面相看着喜庆,不若你来抽一支签罢?”
“抽签?”
老板挥挥折扇,倏地展开来,淡淡道:“正是。先求签,再予结。”
若是未在老夫店里谋面的两人抽中同一花色的木签,便是天赐的福源,若鹊桥仙有灵,终能得一相见。”
她挑眉,疑惑:“鹊桥仙是故事里的角儿,我壁国天下广阔,素未谋面的两人即便恰巧抽中同一花色,纵得一见,相识的几率也是极小的。最终我不过是得一根平平无奇的木签罢了。”
“可不能这么说,老夫每年皆在此一坐,若是真有鹊桥仙庇佑的两人在往后的某一年携手持相同的两签而来,老夫自有厚礼。”
少女现下方觉得有几分趣味,虽是不信这些神话故事,若是抽一支玩玩也未尝不可。
迎着老板云淡风轻的目色,她走上前,偌大的木桌上放着约莫十来个雕着鸳鸯图纹的大木罐,每罐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签。
她觉得好笑,这样多的罐子,若是真能从千百根签里选中同一支,倒真是稀奇。
抱着玩乐的心从芸芸众多木签里随意挑了一支顺眼的。
“这是……”她捏着木签下端,定定地看着木签顶端刻着的一朵灵动花色,犹豫道:“桃花?”
老板呼扇着扇子,清风涌动,他随意一瞥,“不错,桃花活泼可人,你配得上。”
少女敛色,抬手细看,简介精细的木棒上端一小株桃花边缘滚着金边,勾勒的精巧漂亮。她好奇道:“您这上千支签里,每种花色只有两支?”
“自然。”他下颚冲她手中的签扬了扬,“桃花色今日尚只出了你这一支。”
少女点了点头,身后围着的众多男女见了此景争先上前抽也想一支,兴许便能觅得良缘。
她付下银子掂量着木签正欲离去,偶听得老板嘟囔了一句:
“没想到今年竟是一个同花都未出现。”随即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坐下了。
她并未在意。只觉得若是真的能在一年里的同一日出现在霖州,来到这家小摊位,从上千枚木签里抽中绝无仅有的两支,倒也是神了。
她将木签随手收进襟子里,仿若只是一段插曲,叫人不尽在意。
一支朴素的木签,抽开长长卷轴的一节。
覆水难收。
街旁层层紧密连接着的某个屋檐正中,有个人将一切都全然收进眼底。
他身上一件明紫的长袍,似玉雕成的白皙面容在明紫衬托下显得不可方物,整个人似是融进紫色光晕。
他张扬的翘着腿坐在街头最高那栋房屋的屋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喜滋滋的姑娘,眉眼间不自觉地同样染上温和的笑意。
须臾,待少女消失在拐角,紫衫男子矫捷的跃下,来到摊前。
经过方才一阵热潮,青年男女见未有抽中同花的,皆唏嘘着离开了。福缘结摊前现下无人。
少年对着满目的签微微蹙眉,放下两枚银子,老板随意扬了扬下颌,不在意的一瞥,扬手让他随意抽取一支。
那人好看的指顿了顿,上翘的眼尾微微眯起,顺着感觉从上千支木签中随手拈来一支,对着木签顶端凝神片刻,颇具磁性的嗓音淡淡吐出一句:
“桃花。”
墨黑悄无声息爬上天际,繁星露出端倪,隐匿着微弱的光。
她已经数月未踏出府门半步了。只道哪人多往哪去,现下随着熙攘的人潮,早已分不清方向。
前方不知是何缘故,越往前,道路越拥挤。她身边挨着走的两人说话声并不弱,叫她全然听了去: